第六章 了猶未了

“何必呢？”

雷瑾仍然悠閑從容，甚至還‘忙裏偷閑’喝了壹盅茶梗湯。

“是不是妳心中已經有了別的男人了？比如陸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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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只摧心爪，陡然顫搖出九團爪影，罩定雷瑾九處穴道。孫家的‘天孫織錦’劍法雖然繁復精巧，但都是擊劍刺穴，以攻擊敵方氣脈、穴道為主，李鬼‘嬤嬤’的‘天孫織錦’變式也不例外。

雖然雷瑾九處被罩定的穴道，只有三處是要害大穴，其他穴道只是壹般普通穴道，但是雷瑾不敢絲毫怠慢。如果李鬼‘嬤嬤’並未修習千面玉狐壹脈的‘摧心勁’，雷瑾自然不必如此小心，但是李鬼‘嬤嬤’所習‘摧心勁’若是循穴攻入，就是普通穴道也會變成死穴要害，這卻大意不得。

真元流轉，指影朦朧，瞬息之間，雷瑾十指彈動，輕重剛柔各不相同的指力，迎上九團撲擊而來的摧心爪影，嗤然風雷，恍如幻夢，居然有點彌勒教李氏家族‘六如訣’的味道。

雷瑾對山西那幾乎要了自己小命的驚魂壹瞬印象太深，曾經下過很多工夫摸索李氏家族‘六如訣’其中的奧秘，畢竟他親身所當，感受與別人不壹樣，自然有些心得，尤其是晉身先天秘境，進軍天道之後，許多以前不能理解之處豁然貫通，對‘六如訣’理解更為深徹。因而，在某種程度上模擬出類似‘六如訣’的效果，並不是很困難。

破！

九只爪影就在朦朧幻夢壹般的指影中被逐壹破去。

其實對現下的雷瑾來說，以簡破繁，以力破巧反而比較容易，隨手重擊，即可破解李鬼‘嬤嬤’任何繁復精巧的招式，但是若以只比李鬼‘嬤嬤’強上那麽‘兩三分’的‘修為’，要應付起來就麻煩得多。這也逼得雷瑾需要不時以壹些奇妙無比的招式，來破解李鬼‘嬤嬤’的淩厲攻勢。

李鬼‘嬤嬤’的修為其實已相當了得，這麽年輕，就能練成繁復精巧極其難練的‘天孫織錦’全套劍訣，恰也說明其天賦極高。壹般人沒個十年工夫，根本沒辦法掌握全套的繁復劍訣。只有掌握了全套劍訣，才能漸次向‘天孫織錦’劍訣的最高境界進軍，而這李鬼‘嬤嬤’已經能用摧心爪來施展劍訣的變式，在年青壹代中絕對是佼佼者。

而李鬼‘嬤嬤’另外壹套新奇武技，甚至讓雷瑾有點頭痛，主要是其太過奇特，令得雷瑾沒法摸清這套武技的基本路數。

這樣壹來，當李鬼‘嬤嬤’壹心二用，將這兩套武技壹起施展時，其威力就不是簡單的兩者相加，就算是修為強於她甚多的對手，也不免要在她的淩厲狂野攻勢下，避其鋒芒。

李鬼‘嬤嬤’的後天修為相當精純凝煉，在雷瑾看來，不是孫家，就是千面玉狐用了秘傳的洗髓築基法門，為她強力築基固元，修為自然不依壹般常理，所以就算是江湖上的名門高手對上她，也未必能在功力修為上占多大優勢。

妳可以說這不公平，但是這就是世家大族、名門大派財力物力雄厚的優勢，有錢好辦事，需要的大量珍貴藥材、物料都可以搜羅到手，能夠以洗髓、易筋等法門幫助那些天賦過人的族中子弟或是門人弟子迅速築基固元，大大縮短修至精深境界的時間。小門小戶絕對做不到這壹點，也就只能希望，在什麽時候門戶中突然出個天才了。

“哎，本侯剛才問妳的話，妳還沒有回答呢。”

雷瑾小心的不與再次攻過來的摧心爪接觸，壹拳轟出，勢如開山，凝集的拳勁虛空撞上摧心爪，猶如鐵錘擊砧壹般，鏗的壹聲悶響，將摧心爪撞開。

“妳是說陸贄嗎？那是個書癡畫癡，雖然是天才，我也只是欣賞他的絕妙書畫而已，怎麽會看上他？最多算個書畫上的筆墨之交，連面都沒有見過，能有什麽交情？”李鬼‘嬤嬤’盈盈笑道，“我聽說他還到妳的侯府攪鬧，怎麽又能從妳手上逃脫出去了呢？妳怕和陸家結怨啊，他可是陸家叛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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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只摧心爪又已閃電般從雷瑾背後攻到，雷瑾滑步側移，只略壹閃，就避開了這詭異無聲的壹擊。

這壹記絕對是千面玉狐秘傳‘摧心爪’的殺招之壹，只是拿來對付雷瑾，未免可笑，無論從哪個方向哪個角度閃擊，都瞞不過雷瑾的心神觀照，遙鎖感知。

雷瑾嘆息，不但沒有情意，好象連知己也都說不上呢。陸贄竟是完全的壹片癡心妄想，暗戀成狂，可惜壹片癡心隨了流水。

“結怨怕什麽？本侯只是不想此地沾上太多血腥而已。”雷瑾冷冷壹笑，“妳也該見好就收了。本侯放妳走，妳不走，偏要再三欲置本侯於死地，攪鬧不休。再不識趣，那本侯只有擒下妳交與夜合等人好生看管了。”

“哼，大言不慚，憑妳嗎？”李鬼‘嬤嬤’冷笑，“妳也就比我強上個兩三分，妳是在做夢吧？”

“千面玉狐怎麽把妳教得這麽令人生厭？見事不明，乖戾十足。”雷瑾也不耐煩了，怎麽就這麽倒黴，攤上了這麽壹個正室嫡妻？

以孫家這麽壹個源遠流長的家族，無論如何不會把壹個大家閨秀熏陶成這樣的德行，在雷瑾想來，只有千面玉狐最有這個可能。否則在帝國北方，千面玉狐何來邪派高手之說，想必千面玉狐本人的為人行事也相當乖戾悍野，便如同那荒原之狐，要想在周遭的虎狼群中覓得壹席之地，生存下來，就必需具備足夠的野性。

只是人畢竟不是野獸，如果過於乖戾野性，就難免令人生厭。

雷瑾忽然探手而出，左右齊至，虛空壹抓，已經將那壹對又驟然攻來的摧心爪抓在了手裏，李鬼‘嬤嬤’心中壹喜，狂野卻又陰柔的‘摧心勁’壹波波狂湧而去。

但是，無論她如何催動‘摧心勁’，都是泥牛入海無消息，不由色變。

雷瑾冷冷壹笑，“妳就算再練壹百年，也奈何不了本侯分毫。”

還沒等李鬼‘嬤嬤’反應過來，雷瑾就已經反客為主，奪取了那壹對插心爪的控制權，也不知道使了個什麽玄妙手法，居然閃電壹般，就用那摧心爪上所連系的長長軟索，將她捆了個結結實實，而且是最正宗的五花大綁倒攢蹄的捆法。

摧心爪那軟索的材質，卻不是壹般的真力或者刀劍可以繃斷毀損的，否則千面玉狐也不會拿它來制作成名兵刃了，李鬼‘嬤嬤’心知自己毫無希望掙脫那軟索的束縛，便也不作無望的掙紮。

“妳！”李鬼‘嬤嬤’狠狠怒視著雷瑾，恨不能生吃了他。

她壹則沒有想到雷瑾的武技之高，遠遠超乎她的想象，其實這是她江湖經驗不足的緣故，如果換成千面玉狐在場，應該早就明了這壹點了；二則沒有想到雷瑾翻臉如翻書，反臉之間就幾乎把她捆成了壹個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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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鬼‘嬤嬤’還要叫喊，雷瑾已經撕下了她的壹片衣襟，塞進她的嘴裏。

雷瑾這也算‘粗魯’了，毫無憐香惜玉的表示，絲毫也不在意，這樣做會讓雙方本來就刀來劍往的關系，變得更惡劣。

但，雷瑾不在乎，再惡劣壹點也不過是如此罷了！

廣場遠端出現了夜合、阮玲瓏、萬枝兒、香裊的身影，她們是雷瑾派人接過來的。

“小婢夜合參見侯爺！”

“小婢……”

……

“免禮，免禮。妳們四個就是禮數多，還是趕快把妳們小姐帶回去，好生看顧好是正經，別再又出什麽紕漏了。妳們小姐，兩次意圖行刺本侯，這帳嘛，等妳們家主到了西北，本侯再慢慢和妳們家主算。”雷瑾雖然是淡淡說來，這話裏的骨頭可就硬得厲害了，誰都聽得出來，雷瑾是絕對不會善罷甘休了，孫家不出多點血，絕擺不平這事兒。

夜合等四人面面相覷，這算個什麽回事？

看看被捆成壹團的李鬼‘嬤嬤’，夜合有壹點疑惑，“這就是我們家小姐？”

“夜合，妳別跟本侯裝，再裝就沒意思了。本侯不信妳不認得‘千面玉狐’的成名兵刃‘摧心飛爪’？妳們孫家的人，就是這點沒意思，什麽事兒都非得搞出點鬼祟的味道，神神秘秘，什麽嘛！”雷瑾眼中冷芒壹閃，“沒看見那對奇形小爪嗎？妳們小姐的隨身兵刃，妳們這幾個座前使喚的侍女，不會也不認識了吧？”

夜合臉上壹紅，知道已被雷瑾看破端倪，“是。”

“妳們將她帶回去再解開束縛吧，象她這種不知天高地厚乖戾狂野的性兒，該吃點苦磨壹磨。”雷瑾臉色肅然，說道：

“‘千面玉狐’在帝國北方結下的死仇大敵不知道有多少，妳們居然也敢讓妳們小姐拿著壹對‘摧心飛爪’四處招搖，真以為妳們姑蘇孫家沒人敢惹了？以後，還是給妳們小姐換壹件隨身兵刃吧，劍啊，軟鞭啊，流星錘啊，什麽不好，非要弄這件邪氣十足的小爪子當兵刃。插標賣首，莫此為甚！不把帝國北方‘千面玉狐’的死仇大敵，全吸引到妳們孫家小姐身邊，妳們都不甘心是不是？”

“侯爺教訓的是。”夜合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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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那千面玉狐，是妳們孫家的什麽親戚吧？如果不是親戚，”雷瑾冷笑，“她不可能有多少機會接近妳們家小姐吧？”

夜合遲疑了好壹會兒，才勉強說道：“千面玉狐是我們小姐的表姑。”

“表姑？血緣很近的那種？”雷瑾眉尖微微剔了壹下。

“是。是夫人娘家親舅老爺膝下的女兒，與夫人同輩分，夫人叫她表姐。”夜合低聲答道。

雷瑾笑道：“原來大名鼎鼎的‘千面玉狐’，竟然是本侯嶽母大人的表姐！哈哈，有趣，有趣。

不過，不只是這點東西吧？還有什麽沒有說？夜合，妳可別掖著藏著，這‘千面玉狐’到底怎麽回事？她既然是本侯嶽母大人娘家周氏家族的人，就是其天賦再適合修習武技，也理應修行周家傳自少林壹脈的心法，怎麽會修行了這‘摧心’壹脈心法？”

夜合嘆口氣道：“‘千面玉狐’是夫人的親舅老爺在外面生養的私生女，二十歲以前壹直在外顛沛流離，未曾認祖歸宗，性情上自然有許多乖戾、狂野、桀驁、兇狠、多疑的地方。”

“原來是私生女兒，難怪，難怪。”雷瑾頷首，許多不能理解的地方這時便豁然貫通了，“但是‘千面玉狐’壹直在北方活動，她又怎麽會南下到姑蘇呢？難道就只是想找壹個合適的傳人，或者她已經厭倦了江湖歲月，想托庇於孫家的卵翼？”

“聽說，”夜合已經說了這麽多，也不在乎再多說壹點了，“是因為‘千面玉狐’在北方橫行多年，終於碰上了她惹不起的壹個神秘門派，叫做什麽‘眾香谷’，不得已才到南方避禍的。”

“眾香谷？”雷瑾眼中精芒驟亮，聲音也突然變高。

夜合顯然是不知道‘眾香谷’是什麽來頭，見雷瑾神情有異，便問道：“侯爺可是知道這‘眾香谷’的來歷？”

“眾香谷，這名兒壹點也不雅致，甚至有那麽點俗。說不定在什麽地方的某個小門戶，也叫‘眾香谷’，但是能讓桀驁野性的‘千面玉狐’，也夾著尾巴避禍南方的‘眾香谷’，天下間壹定只有這壹家‘眾香谷’，再也別無分號了。那就是位列魔道六宗之壹的‘眾香谷’！

只是，‘眾香谷’以前壹貫在帝國南方活動的多些，怎麽會遷徙到帝國北方去呢？奇怪！”

夜會、阮玲瓏、萬枝兒、香裊，壹聽‘千面玉狐’惹下的是魔道六宗，俏臉都齊齊變白，壹般人不知道的魔道六宗，她們當然是知道的。魔道宗門的可怕，她們也清楚得很，果然是‘千面玉狐’這種孤魂野鬼惹不起的可怕勢力，姑蘇孫家恐怕也十分不願意與之正面為敵。

“好了。”雷瑾微微壹笑，“妳們幾個，以後如果有機會見到‘千面玉狐’，最好叫她離本侯遠點，否則本侯見壹次打壹次，不把她打成豬頭，本侯的雷字倒過來寫。看她把壹個大家閨秀，都調教成什麽鬼樣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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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捆綁成壹團的李鬼‘嬤嬤’嗚嗚欲說，卻是口裏塞了布團，無法說出。

雷瑾瞥了壹眼，無動於衷，其實剛才與夜合的壹番問答，倒有壹半是說給她聽的。

夜合嬌笑，壹時明艷無比，道：“侯爺可能無法如願了，家主已經把‘千面玉狐’軟禁在壹處不為人知的地方，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重新入世呢。”

“哦，那真是遺憾。”雷瑾微微笑著，道：“把妳們家小姐帶回去吧，不要再丟了。否則，妳們家主到西北的時候，妳們可是無法交待。看顧小姐，未能盡心盡力，這罪可不小呢。哈哈，本侯還有幾件公務要辦，先走壹步了。”

“侯爺就不想看看，我家小姐到底長什麽模樣嗎？”

“是美，是醜，本侯都得娶她不是？壹張面孔，就是再美，沈魚落雁、閉月羞花又如何，幾十年相對也有可能看厭，今日看和明日看有什麽區別？都是不看了。”雷瑾淡淡壹笑。

“我們走！”

雷瑾招呼壹聲，近身護衛們便如風卷殘雲壹般，將那些茶具桌椅熟練收起，靴聲橐橐，轉瞬已從夜合等人面前消失。

夜合、阮玲瓏、萬枝兒、香裊交換了幾個眼神，不管怎麽說，小姐是找回來了，這應該是件讓人心頭石頭落地的好事，但是她們都沒有輕松的感覺，反而覺著有些喘不過氣來，山雨欲來風滿樓，無形的壓力不斷擠迫過來。

這事兒不是已經結束，而是剛剛才開始。還沒有成婚，小姐與平虜侯就弄成這樣，以後的日子可怎麽過？夜合、阮玲瓏、萬枝兒、香裊憂心忡忡。

“走吧！”夜合將地上的李鬼‘嬤嬤’抄在臂彎，心裏總覺得有些怪怪的，這與孫家小姐的差異太大了。

但既然平虜侯言之鑿鑿，她倒未便過疑，而且從眼睛來看，也確實是孫家小姐的特有眼神，而且那壹雙白嫩紅腴的小手，也不是壹個四十五六歲的‘嬤嬤’所應該擁有的。

這應該還是她們的孫家小姐沒錯！

倏然風起，廣場上已是空空蕩蕩，夜合、阮玲瓏、萬枝兒、香裊也帶著那李鬼‘嬤嬤’瞬息不見。

只有和煦的陽光普照，這裏仿佛從來不曾有過爭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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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不是有些過於殘酷了？”恰好過府來議事的劉衛辰，拿著王金剛奴上報軍府的呈文說道。

“對待蠻夷，有時需要壹點殘酷的手段，才有威懾。僅僅是斬首，按照蠻夷的習慣，那是太溫柔太痛快的死法，不足以懾服他們。”對劉衛辰的看法不以為然，參政、堪輿署提領大使司馬翰道。

“反正做都做了，沒什麽好爭的。不就是剝皮實草嗎？本朝太祖說‘貪官剝皮’，剝皮的也不少，其後貪官不是更多？本侯看剝皮的威懾力也不過兩三年而已。”雷瑾淡淡壹笑，“沙定洲、萬氏、湯嘉賓等賊酋，剝皮實草，這能鎮懾個兩年就很不錯了，人是很容易健忘的。我們還得想壹個更好的法子，徹底根治雲南土司土官之弊，否則雲南總是難以安寧。”

雷瑾話頭壹轉，道：“諜報上說，白衣軍的遊騎斥候已經先期進入湖廣，很可能在數日之內，白衣軍的主力就會穿越山區，進襲湖廣腹地。大江水路可能要受點影響，長史府要加緊做好該做的因應準備。”

“侯爺但請放心就是。”

“那就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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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5.27發布

第四十四卷 白衣渡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