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詭三國

馬月猴年

歷史軍事

這是壹間普通的梁木結構的泥瓦房,大概也就二十幾個平方,黃泥墻上塗的白堊有些地方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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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6章青龍壹遊,百幣主講

詭三國 by 馬月猴年

2020-12-26 18:44

  龍首塬。
  青龍寺。
  當斐潛第壹次在龍首塬青龍寺墊上第壹塊的磚石的時候,磚石沈悶的落地聲音,也未必所有人都聽得見。
  身處在時代變動之中的人們,或許能夠感覺到時代變幻所產生的出的聲音或是動作,但是大多數人其實是比較遲鈍的,至少不能察覺出來時代的變化。
  現在,在青龍寺,已經開始散發出了更多的聲音,並且在不斷的向外擴散,就像是壹圈圈的漣漪,只有最中心的震蕩區域停止之後,外圍才能平靜下來。
  而很顯然,青龍寺有足夠強的震蕩效果和持續時間。
  這或許是斐潛從後世帶來的效用之壹。
  因為很多斐潛在後世所經歷的事情,往往表面上看起來並不怎樣,或者說毫不起眼,但是只有到了五年十年之後,才猛然發現原來起因在很早很早的時候,已經被種了下來。
  就像是打開了窗戶,看見了國外月亮圓,然後被亮瞎了眼的時候,就沒有發現蒼蠅也飛了進來,旋即這些被亮瞎了眼的又聽了蒼蠅的鳴叫,就覺得這個房子腐朽透了,要掀翻重蓋。
  而這種思想,甚至會殘留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即便是這些人已經不是學子,成為了各行各業之中的上層,然後也時不時會爆發出來,比如降低壹些原有的符合人民,卻不符合市場的標準,又比如刪除壹些關於沈默和爆發的話語,加入壹些孝順的外國名人等等…… 青龍寺,現在的作用,便是大體上像給大漢打開了壹扇窗戶。
  但是光開窗戶而不管,有教訓是顯然不行的,所以斐潛在其中加入了引導,就像是給窗戶加了壹層過濾網。
  初春的青龍寺,風物什麽的自然是有些迷人之處,特別是看了冬日的白黑灰之後,當再次看見翠綠嫩綠展露在視野當中的時候,總歸是讓人覺得欣喜,並且有壹種希望誕生的期待。
  到青龍寺的人自然就越來越多了。
  雖然說青龍寺是驃騎所建,按照道理來說是屬於驃騎的個人園林,但是驃騎似乎忘記了這個,所以眾人自然也是不約而同的也忘記了這個事情,並且由於之前很多慶典都是在青龍寺舉辦,因此不知不覺之中,這裏就成為了士族子弟習慣性聚集的地區,似乎已經成為了關中三輔,特別是在士林子弟心中,最佳的,也是首選的遊樂場所,能夠最為直觀的感受最新的,最為激烈的思想碰撞之地。
  沒有正式舉辦典禮,位於正中心的大殿和祭壇自然是不開放的,但是這壹點都沒有影響士族子弟的熱情,反正旁邊的壹些偏殿規模也不小。
  當然,如果說純粹為了討論時局,指點江山,也未必是壹定要來青龍寺,畢竟三五個同好湊在壹起,什麽地方不能聊?
  甚至可以壹邊喝花酒壹邊講時局,嘴累了就雞兒活動,不也是挺好?
  所以其實大多數人有事沒事都往青龍寺來,也未必全數為了所謂的關心國政,憂慮社稷,而是壹些別的原因。
  陳群穿著壹身素白常服,並沒有攜帶壹些表示身份的綬帶等物件,裝作壹個普通士族子弟的樣子,到了青龍寺。
  之所以這麽穿的原因麽,自然很簡單…… 雖然說陳群沒有顯露官印綬帶,但是自幼養成的風度和舉止,以及相當出眾的容貌,都自然而然的會讓壹些人註意到他,並且向陳群點頭示意。
  陳群也是微笑著回應,然後緩緩的前行,忽然之間壹陣嘈雜吸引了陳群的註意力,也因為原本想要上前來搭話的士族子弟轉向了聲浪發起之處。
  “今歲春耕,在下莊園之中,就走了二十七人!
  皆去西域!
  說不得月末,還要走得更多!
  西域之害,已然顯現!
  “ ”此言甚謬也!
  昨日才飲蒲桃酒,今日便言西域害,兄臺可真是好口才!
  “ ”這,這與蒲桃酒何幹?
  某說的是人!
  是莊丁流失!
  是華夏之人,亡於外域!
  昔日西羌……“ ”舊情不必再陳,且問為何不是全莊出動,皆去西域?
  “ ”笑話!
  西域大漠,遙遙千裏,九死壹生,誰願輕離?
  “ ”這不就是了,兄臺何不想想,為何貴莊之中,有二十七人甘願九死壹生,卻不願留於莊中?
  “ ”這!
  這……這,汝欲譏諷於某乎?
  “ ”哈哈,在下不過就事論事爾……“ 先前之人頓時大怒,其實走了二十七個莊丁,他也並不是怎麽在意,但是這被拋棄的感覺,卻是他所看重的,畢竟若是真的有人脫離了原本他的控制,那麽也就意味著將來會有更多的人離開莊園,這不免讓其產生了壹種危機感,並且他也不認為是自己的錯,而是…… 當然,他也不敢說是驃騎的錯,因此只能將矛頭對準西域,認為是西域的這些財富引人敗壞,是西域的物品導致風俗變化,因此需要嚴禁這些西域之物在市場上的流通和宣傳。
  這些會引得“道德敗壞,風俗變異”的西域之物,還是讓定力更好,有充分的判斷能力的士族享受就好了,完全不需要拿給普通人去看去知道…… 沒有進過財富和美色的洗禮考驗,又怎麽能成為壹個合格的大漢士族,華夏戰士呢?
  因此,這些東西就不要拿去毒害普通百姓了,還是讓他自己來承受這種痛苦吧!
  於是乎,他甚至覺得自己是多麽的悲天憫人,是多麽的大公無私,但是很快他的觀念就被人頂了回來,自然心中不平,高聲爭執起來,也就引得眾人矚目。
  陳群在人群之中,只是聆聽,不發壹言,並且陳群也註意到,像是當下這種爭論,大多數人似乎都已經是習以為常,就連在各處值守的兵卒,似乎連多看壹眼都沒有。
  陳群聽了片刻,便走出了人群,然後他發現,在今日青龍寺之中,雖然對於西域的爭論占據了很大壹個部分,但是也有不少人在談論著其他的壹些事情,甚至是涉及很廣泛,不僅僅在政治方面,還有軍事和民生,甚至還有人在議論著西京最新的《貪腐律》,展示著自己的態度和立場。
  這種情形,是陳群在許縣所看不到,甚至連想都想不到的。
  許縣有什麽?
  “善。
  “ ”唯。
  “ ”在下遵令。
  “ 這就是在許縣最多的三種聲音,但是陳群知道,在這些聲音的背後,在那些光線照不到的地方,有更多更復雜的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著,然後當光亮照過去,這些聲音又立刻會消失,然後等到下壹次的黑暗降臨。
  陳群也註意到,青龍寺之中,有壹些人很有意思。
  壹些人似乎不是為了闡述自身的觀念和立場,他們似乎完全就是為了和他人爭論而來的,甚至會在上壹個場所之中說某件事情很好,下壹刻就會在另外壹個地方說這個事情不好,而好還是不好的標準並非是因為他們自身的考慮,而僅僅是因為對手說好還是不好…… 而另外壹些人則是像陳群自己壹樣,只是帶著耳朵,沒帶嘴,在各處聆聽,然後再到下壹個地方。
  “呵……驃騎……”陳群忽然有些明白郭嘉為什麽要讓自己來青龍寺了。
  對於整個朝堂,當前社稷發表自己的見解和看法,甚至是相互爭論,這在華夏,並不是什麽第壹次才出現的事情,也不是什麽讓人驚訝的現象,更談不上什麽僭越和違規,因為身處於華夏之中,對於自身所感受的事情發表壹些個人的看法和觀點,這是相當符合士族子弟本身認知的壹件事情。
  就像是周公也常常為了聽壹些民間的聲音而吐哺,春秋戰國時期也有各國的學宮爭論,甚至在大漢初期,也是如此…… 但從什麽時候開始,這些爭論的聲音就開始消失了呢?
  黨錮麽?
  不,應該是更早…… 陳群以為他洞悉了郭嘉叫他前來青龍寺的目的,但是正當陳群緩緩前行,陷入思索的時候,忽然被前方突然爆發出來的更大聲浪嚇了壹跳。
  所有人都不例外,如果平常聽起來覺得比較壹般的聲音,在思考的時候總是會覺得更吵更大壹些,因此猛然間陳群以為發生了什麽特別的事情,然後才發現身邊的其余人似乎很平靜,就像是已經習慣了這樣的聲浪。
  “哈哈,定是又有人開講了……” 嘈雜之中,似乎有這樣的聲音,然後便是壹群人,或是繼續之前的動作,根本沒有受到任何影響,或是循著聲浪而去,但是循聲而去的人卻在嬉笑著,像是玩樂更多於求知。
  “這……”陳群敏銳的察覺到了其中的差異。
  “這位兄臺……可是新來青龍寺不久?
  “忽然壹旁有人湊到了陳群身邊,出言說道,差壹點引起跟在陳群身後的護衛的下意識排斥舉動,連忙張開雙手,虛舉胸前,”哦……哦哦,在下毫無惡意……“ ”抱歉……“陳群示意護衛往後壹些,然後拱手說道,”未請教……“ ”在下姓李,美陽人士……“姓李的家夥笑呵呵的說道,”不知兄臺高姓大名?
  “ ”不敢當,在下姓文,自襄陽而來……“陳群將自己的字拆了壹個出來,作為姓氏,然後問道,”想必李兄對於此地相當熟悉了,不知前方究竟是發生了何事,如此喧嘩?
  “ 李氏子弟笑道:“無他,有人開講而已……“ ”哦?
  不知哪位大儒前來授課……“陳群挑了挑眉毛。
  李氏子弟仰天哈哈而笑,”若真是大儒前來,其是這般清減人數?
  今日乃壹太原溫氏子弟爾……文兄有所不知……“ 經過李氏子弟壹番解釋,陳群才明白原來所謂”開講“的,並非是陳群之前認為的大儒,而是壹個根本就算不上什麽名頭的士族子弟而已。
  之前青龍寺大論,鄭玄司馬徽等大儒在臺上的風光,自然是讓士林之人無比的羨慕,但是其自身或是因為學識的原因,或是因為名望的因素,是不可能有機會正兒八經的站在高臺之上,侃侃而論的。
  因為普通的這些士族子弟,不夠資格,但是不夠資格,不代表這些人就沒有這樣的欲望,或者說追求。
  有追求的地方,自然就有消費的場所,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只要上繳壹定的場地使用費,就可以公然的站上次壹等的小高臺,然後“開講”,至於是講九九六大法,還是講自願降守則,都可以。
  壹個時辰使用費壹百征西銀幣,童叟無欺,老少壹個價。
  並且還催生了另外壹個的產業,就是“聆聽眾”,如果能夠堅持聽完的,並且在講授過程之中以壹個比較“積極”的態度配合的,在講授之後,“開講”之人都會封上壹個小紅包,表示謝意,所以也有不少人專門混這個的,每天聽上兩三場,就可以收入頗豐。
  當然,關鍵是要適當的實際高聲喝彩,表示“巴巴說得對”,“錢爹真有理”等等…… 因此,聲浪自然驚人。
  陳群聽完,吸了壹口氣,壹時間不知道說壹些什麽好。
  是的,其實嚴格說起來,那些已經成名許久的大儒,在名聲沒有發跡之前,其實也是這麽幹的,只不過他們從來不說,也不會告訴旁人他們是怎樣“自動自發”的在他們毫無名氣的時候聚集了那麽多所謂“求學若渴”的人的…… 當然那些大儒,在學識方面多少還是有壹些底蘊的,否則即便是這麽做了,也沒有什麽太大的用處,但是現在…… 陳群忽然覺得有些牙疼。
  有多少讀書的士族子弟,就壹定有多少在幼兒時期許下要成為大儒的願望,而這種願望絕大多數人是無法實現的,但是現在,只要壹百征西銀幣,就能讓這樣的願望從虛幻到現實!
  雖然只是暫時實現壹個時辰,但是陳群相信,也是很多人願意去做!
  因為陳群聽到這個事情之後的第壹個反應,竟然不是覺得憤怒,而是“不過就是壹百銀幣,我也交得起……” 出身潁川的陳群,深切知道想要從壹介普通學子,然後漸漸的小有名頭,最終可以昂然站上高臺,成為千萬人羨慕的飽學大儒,並不是那麽簡單的。
  至少,這種路徑,不像是所有大儒笑瞇瞇的說的那種只需要好好讀書,勤學苦練就可以的方式。
  要給家族當中壹個優秀子弟揚名,其自身的努力和奮鬥固然要有,但是家族之中其余人的配合和犧牲,甚至是躺下去給這個優秀的子弟當墊腳石,也是常有的事情。
  就像是陳氏之中…… 嗯,還是說荀氏罷。
  荀氏八龍。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布局的呢,至少是在陽嘉年間,在陽嘉二年的時候開始了,趁著那壹年京師雒陽宣德亭發生地裂,荀淑推薦李固、李膺等人,李固、李膺借此機會逐漸爬升,然後李固、李膺等人又反過來吹捧荀淑,稱荀淑為“神君”,然後“神君”之子,自然是龍鳳…… 每壹個大儒的誕生,其中大量的人力物力財力,幾乎是壹個無法估量的數值,才鑄就了大儒在高臺之上的榮耀風光,而現在,花上壹百征西銀幣,就可以滿足了這樣的“風光的夢想”,不管是在高臺之上語無倫次也好,亦或是言不逮意也罷,至少在那壹個時辰之中,就可以像是“大儒”壹樣,享受臺下眾人仰視的目光,獲得山呼壹樣的喝彩,這錢,這區區壹百征西銀幣,或是再多壹些,難道花得不值得麽?
  人天生就是懶惰的,學習的過程和吃喝玩樂比較起來,又常常是枯燥且痛苦的,雖然說漢代的人不明白什麽是天上掉下壹個老爺爺,又或是隨身背了壹個系統什麽的,但是不影響他們也會喜歡這種只要付錢,就可以沈醉在YY之中的感覺。
  李氏子弟依舊還在滔滔不絕,陳群臉上偶爾出現的呆滯,在李氏子弟眼中像是驚訝和羨慕的混合,這也就意味著他的生意很有可能又壹次的上門了。
  “文兄有所不知,此地開講,大受歡迎,據說排名場次已經到了五六月間……不過小弟倒是有些門路,若是文兄有意,呵呵,呵呵,也可以提前壹些……” 陳群腦海之中渾渾噩噩,猛然間沒能反應過來:“啊?
  “ ”當然,在下雖說不才,在三輔士林之中也得眾人擡愛……“李氏子弟覺得是陳群沒聽明白,繼續講解著。
  陳群忽然說道:“在下,某還有他事……抱歉,抱歉……” “啊哈……沒事,沒事……兄臺既然有事,不妨請便……”李氏楞了壹下,馬上又是笑呵呵的說道,直至等到陳群帶著護衛走遠了,才呸了壹口,“嘖……還帶護衛,連這點錢都舍不得,也是個樣子貨色……”然後又迅速的找到了另外壹個目標,“啊哈,這位兄臺,可是初至青龍寺……” 陳群急急往回走,只覺得腦袋之中嗡嗡作響,直到此時此刻,陳群才明白了之前郭嘉談及青龍寺得時候,臉上那種奇異的,難以描述的神情究竟是代表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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