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6章求賢於野,敦煌謀劃
詭三國 by 馬月猴年
2020-12-26 18:44
護衛臨近了壹些,斐潛便看見手護衛發現的,就是壹個肚子大口子小的竹編魚簍。
水順著魚簍縫隙往外滴漏,裏面還有壹條活魚在不斷的蹦跶著。
“魚簍!
定是在左近了!
“張雲有些興奮的說道。
斐潛微微點頭,吩咐左右散開呼喝,表示身份。
“大漢驃騎將軍斐,前來拜訪太倉後人!
禮怠侵擾,還望主人家勿怪!
“張雲也是高聲呼喝。
待喊了十幾聲之後,在蘆葦深處,忽有清脆聲音響起,“爹爹說不見客……” 呃…… 斐潛略顯尷尬,感情也是要三顧茅廬不成?
“潛求賢心切,未備禮圭,貿然而訪,實失禮也。
若主人因此怪罪,潛便令人回城再取就是!
“ 停了片刻,蘆葦遠處便有壹個較為蒼老壹些的聲音傳來,”驃騎欲陷構某乎?
既求相見,可繞過前林,便有道至此!
“ 斐潛呵呵笑了笑,擺擺手,讓手下按照聲音指點,繞過樹林。
三顧茅廬實在是太費勁,還不如直接按照“給壹萬當我什麽人,給壹百萬別把我當人”的套路來…… 繞過了樹林,便看見在林後的空地上面,建了兩間竹木房屋,壹大壹小。
小的估計是放些雜物,養點雞鴨什麽的,然後大屋自然是住人了。
壹圈不高不低的竹柵欄,柵欄之中便是壹老壹少兩人,正盯著斐潛,面色多有不愉。
斐潛上前兩步,拱手見禮:“求賢若渴,聞聲而不得見,猶百爪撓心壹般,故而行此下策,非有意敗壞太倉清名,還望主人家恕罪……” 空地上的年長之人沈默了片刻,搖了搖頭,說道:“也罷!
縈兒,且搬開柵欄,莫讓貴客再言,吾等不知禮數……” 名喚縈兒的少年手腳麻利的走上前,然後搬開了攔在斐潛面前的柵欄。
雖然說這樣壹個柵欄,擡擡腳就能跨越過去,但是畢竟代表了主人家的壹種含義,所以斐潛也自然拱手相謝,順帶著掃了壹眼眼前的少年。
或許是風吹日曬,再加上有沒有像是後世的什麽防曬霜,少年露在外面的皮膚略有些小麥色,帶著壹種健康且充滿活力的光澤。
這個年頭,只有整天躲在閣樓裏面的貴公子大小姐,終日少見太陽的,恐怕才會有白皙如雪的膚色,但凡在外活動的,膚色多少都有些深。
斐潛註意力都在空地上站著的年長者身上,見到少年搬開了柵欄,便壹邊前行,壹邊隨口稱贊壹聲:“好壹個少年郎!
有勞,有勞了……“ 才走出壹步,卻聽到壹旁少年清脆的聲音響起:“那家的少年郎?!我是女兒身!
“ 斐潛差壹點踉蹌,回過頭再看,面容秀麗,眉細且長,眼眸之中流光四溢,脖子上光潔細膩,果然沒有喉結,只不過衣服寬大松弛,細看之下才看到有些起伏…… 這真是…… 太尷尬了啊!
“哼!
“少年,不,少女氣哼哼的甩手就走,回到了中年人身後,斜眼看天,瞄都不瞄斐潛壹眼。
斐潛幹笑兩聲,表示歉意:““百男何憒憒,不如壹緹縈”,潛眼拙……令愛英氣蓬勃,更勝尋常少年郎……” 中年人擺擺手,示意斐潛就坐,“茅舍鄙陋,不便招待貴客,還望將軍莫怪……” 雖說在空地上有鋪上了兩張坐席,但是麽,原本這個小院之中就沒有什麽平整地面,坑坑窪窪,再加上人踩雞鴨蹦,雖然是有打掃,不過雞鴨糞便的氣味卻難以去除,再加上臨近泊澤,濕氣深重,坐席也不像是多麽幹凈,上面還有些灰黑斑點,想必就是黴菌什麽的…… 斐潛呵呵笑笑,也沒有什麽猶豫,謝過中年人,相謙壹同落座。
軍中更臟更亂的都經歷過來了,這些尋常塵土黴菌什麽的,幾乎也都無所謂了。
坐定之後,斐潛看著中年人,拱手說道:“未請教主人家高姓大名……” 中年人楞了壹下,看了看斐潛,然後才說道:“太倉添末之輩,淳於圭,字伯玉……此乃小女,名縈……” 斐潛略有些尷尬的又和淳於縈拱拱手,然後反應了過來,之前自己說“未備禮圭”,竟然誤打誤撞說中了淳於圭的名字,若非如此,恐怕也不是那麽容易相見。
只不過這個淳於圭,淳於伯玉,似乎在哪裏聽過?
淳於圭也看了斐潛幾眼,神情之中似乎也有些疑惑。
“久聞伯玉先生大名,今日得見,乃潛之幸也……”斐潛緩緩的說道,只不過越看淳於圭便越是有壹些熟悉感,終於是忍不住說道,“潛雖說今日方來拜見,然見伯玉先生,宛如故友壹般……” 淳於圭下意思的點了點頭,然後又立刻搖頭說道:“圭壹介鄉野之人,如何能稱驃騎故友?
驃騎且末折煞在下……“ 斐潛見狀,也不再尋根究底尋找這種略有略無的熟悉感究竟來源於何處,畢竟有時候明明見到壹個陌生人,也會有些莫名其妙的熟悉感,於是就轉過話題,將準備在長安城中百醫館之中開設”婦幼科“之事,和淳於圭壹壹分說,並且表示邀請淳於圭前往指正雲雲…… 斐潛沒有直接說要淳於圭擔任婦幼科目的主治醫師,主要還是因為斐潛也並不清楚淳於圭個人在婦幼方面上的造詣如何,若是斐潛現在就指定了,結果淳於圭自己本身不擅長,又或是言過其實,然後張雲等人八成看著斐潛面子上也不好說什麽,於是反倒是誤人誤己。
以指正之名麽,到時候若是淳於圭有真材實料,便推舉其任職,若是只是頂了壹個太倉的名頭的無實之輩,也好處理。
淳於圭聽了之後,微微仰頭思索了片刻,卻搖了搖頭說道:“圭久於野,荒規廢禮,已是久矣,實不敢言“指正”,亦不堪驃騎所倚重……” 壹旁拱手而立的張雲忍不住說道:“上古有神農、黃帝、歧伯;後有長桑、扁鵲;當漢有公乘陽慶、倉公,皆懸壺以救蒼生,行大德於天下!
如今伯玉兄承太倉之誌,豈可自珍,枉顧天下之患乎?
“ 淳於圭聞言,只是長嘆,許久方道:“圭壹身殘軀,不良於行也,自理尚困之,恐是時日無多,又何能醫人?
“ 斐潛楞了壹下,然後又看淳於圭顯得有些青筋外露,並且有些顯得關節青腫的手掌關節,再看看茅屋不遠處的泊澤,看看周邊水草豐盛,心中大體上略有猜測,這個淳於圭,怕不是得了風濕病吧?
難道說淳於圭真是個庸醫,連這個都不知道?
回過念頭壹想,其實也正常,漢代之人獲得信息的數量和等級,都遠遠不如後世,因此雖然淳於圭在婦幼之病上可能比較擅長,但是不代表淳於圭對於老年病,以及慢性病也壹樣精通了解…… 更何況後世風濕病都是難以治愈的難癥,更不用說在漢代當下了。
“人居之處,當近陽,厭陰,絕旱,隔濕也,伯玉先生此居,雖說水草便利,然棄善地之盡也,久居濕邪入體,自然不適。
若遷之,自可緩也。
加以調理疏通,排除濕邪,雖未必可痊愈,倒也免病痛。
更何況,令愛亦居以此,亦難隔絕陰濕之氣……“斐潛看了看站在淳於圭壹旁的少女,繼續說道,”百醫館內,原意便是若有疑難病癥,可就近博采群長,共治合力,如今伯玉先生身有不適,更當入館才是!
即便是伯玉先生不惜自身,也應為令愛多多設想……“ 淳於圭轉頭看著斐潛,不知道是不是受此病困擾許久,轉眼之間便是進入了病理探討的流程中,”驃騎知此病為何?
且不知病由何經所出?
落於何絡?
排除濕邪?
某知此地水盛土重,便以木定之,以木香三錢、砂仁壹錢、香附若幹、厚樸少數、另有陳皮、甘草、蒼術等入藥,以大火烹煮,取三而壹,亦求其火氣……不知驃騎以為此方如何?
君臣輔佐可是妥當?
“ 原本以為自己身軀日漸僵硬,自度將不久人世,自然無心什麽擔任職務,但是聽了斐潛的意思似乎此病可治理調整,淳於圭自然也就重新燃起幾分活下去的希望。
斐潛報以不失禮貌的微笑:“此事說來話長……不若伯玉先生至城中百醫館,再尋他日細細分說如何?
“ 張雲也連忙接口說道:“正是!
所謂壹人計短,眾人計長,百醫館中雖說多不及伯玉先生者,亦或有他山之石,未可定也!
驃騎誠意相邀,伯玉先生也切莫推辭了!
“ 淳於圭看了看斐潛,然後又回頭看了看壹旁自己的女兒,嘆了口氣,說道:“驃騎之恩,圭銘感五內,若某至長安,亦需尊太倉家訓,所謂“非疾,不用藥,非重,不針灸,不可求丹石,不可拒庶民”……“ 漢代許多醫生都是珍貴資源,所以很多達官貴人都是將壹些醫師像是圈養鷹犬壹般養在家中的,不許其給普通百姓看病治病。
這壹點,太倉家訓很反對。
再加上漢代許多士族子弟都喜歡服用五石散,然後認為醫師也通丹方什麽的,然後求丹加強某些方面的能力的,就跟後世那些去買小藥丸的差不多,太倉家訓當中也是對於這個深惡痛絕。
斐潛哈哈笑笑,”此有何難?
某應允之!
“ 淳於圭點了點頭,然後較為艱難的站起,離席重新向斐潛行禮。
斐潛連忙上前攙扶,並且還了半禮,又交代張雲負責淳於圭父女二人的搬遷事宜,便也算是不虛此番驪山訪賢之舉…… ……((^??^*))…… 斐潛在長安左近攀爬科技樹,然而對手不會因為斐潛要點科技樹便停下腳步,壹同暫停等候。
在敦煌玉門關之處,越來越多的胡人匯集起來,戰爭壹觸即發。
太陽慢慢的升上了高空,陽光灑在玉門關小方盤城的城墻之上,也照在了蕭瑟荒涼的草原甸子沼澤灘塗上,以及遠處綿延的群山之間。
之所以雖然平坦,卻被稱之為關,並不是這裏依靠著山脈,而是仰仗著在漢代,玉門關附近的壹大片的沼澤灘塗…… 因為沒有定位儀器,加上沼澤灘塗之間的道路又不是直線的,所以如果是那天濕氣較重,陽光不足,沼澤之上籠罩著的霧氣,那簡直就是宛如死神的陷阱壹般,壹旦走錯了路,就是沒頂之災!
當然,後世這些沼澤都化為了黃沙,就像是原本水土豐美的樓蘭成為了壹片荒漠壹樣。
龜茲人焉耆人分成兩個大部,和大方盤城小方盤城,遙遙相對。
龜茲人原本和焉耆人很相似,都是親近漢王朝的,但是麽,人總是會變得,尤其是在壹代壹代的演化之下,有壹些事情就被遺忘了…… 龜茲人的王,原本是漢人血統。
永元三年,漢和帝采納西域都護班超建議,封白霸為龜茲王,然後派司馬姚光送其回國。
班超和姚光舉兵至龜茲王都之下,然後廢除原國王尤利多,確立白霸的王位。
所以現在龜茲王族,還是姓白。
白眼狼,也是姓白。
龜茲大統領白熊,坐在大帳之中,攤開了壹張很大的牛皮地圖,在地圖之上,有壹些大大小小的符號和標註。
“這就是漢人的大小兩個城……”白熊微笑著,伸出壹只手,在地圖上方指點了兩下。
焉耆人的頭人滿頭的小辮子,用黃金為飾,搖頭晃腦的時候閃閃發亮,“我之前去過漢人的城……漢人在這裏修城,還是很花了壹番的心思……看看,這兩座城,剛好在這壹片的沼澤之中,壹條是北路,壹條是南路,而且壹前壹後,即便是我們攻下了第壹座小方盤城,後面的大方盤城也壹樣可以可進行防禦……我依舊還是那個意思,不贊成直接進攻,損失太大……” “那個……昂古王,還沒有說什麽時候會來麽?
“坐在另外壹旁的莎車人問道。
龜茲大統領瞄了莎車人壹眼,”怎麽,妳很希望昂古王前來?
“ 莎車人連忙擺手,幹笑道:“我就隨口問問,問問……“ 多年以來,貴霜在西域營造出了不小的聲勢,尤其是結合神話傳說,搞出了壹個什麽”不死軍團“的名號,在西域之內的胡人當中也是廣為傳播。
當真“不死軍團”就是不死之身麽?
顯然不是,但是在相對來說,越是閉塞的地區,越容易相信這些神神鬼鬼的東西,就像是就連黃巾賊都懂得搞壹個“黃巾力士”來加強在民間的威懾力…… “若是昂古王真的來了,妳以為就沒妳的事情了?
站在壹旁撿便宜?
“龜茲大統領白熊冷笑了幾聲,”漢人很狡猾,但是再狡猾的狐貍,也逃不出獵人的手心……“ 焉耆人說道:“難道說大統領已經有計劃了?
要怎麽通過這個該死的沼澤?
“ 白熊哈哈笑了笑,”漢人的防禦非常好,他們堵住了沼澤的通道,不管我們是打小方盤城,還是去打大方盤城,都會讓我們的隊伍變成壹條繩,而不是壹塊鐵!
如果我們在打正面,漢人就會通過側面來襲擊我們……但是這壹切,都是暫時的,漢人的優勢,很快就會失去,他們的所有有利條件,最後都會變成不利因素……“ 焉耆人頭人遲疑了片刻,說道:“大統領的意思是……等冬天?
等這邊沼澤凍起來在攻打?
“ 龜茲人白熊搖了搖頭,說道:“為什麽要打?
“ 焉耆和莎車的頭人都楞了壹下。
“我們是要告訴漢人,別打我們的主意!
讓漢人知道我們的厲害,不是為了打下那兩座破城!
要那兩座破城好幹什麽?
能吃麽?
能用麽?
啊?
我們直接沖過去,到漢人領地當中去,去獲取人口和財富!
這才是我們應該做的!
如果這兩座城裏面的漢人敢出來,哼哼……難道我們手裏面的大馬革刀不鋒利麽?
“白熊指了指自己的腦袋,”要會用腦袋,多想想!
放心,我有辦法……“ 焉耆人闕素沒有作聲,臉上略微帶出了壹些不痛快。
白熊瞄了壹眼莎車頭人阿姆西,又看著焉耆頭人闕素,心中冷笑兩聲。
闕素和阿姆西偷偷交換了壹下眼神,然後不鹹不淡的奉承了白熊兩句,便壹前壹後告辭了出了白熊的大帳。
“說的好聽……”闕素回頭看了壹眼白熊的大帳,低聲說道,“到時候肯定是讓我們留下來鉗制漢人,然後讓他可以好好的去漢人腹地搶奪財富……最多到時候稍微分給我們壹點點……”闕素拿手指頭比劃了壹下,示意壹點點是怎樣的小的可憐。
阿姆西湊了過來,“妳想怎麽樣?
有沒有什麽計劃?
“ ”不不,我們沒有什麽計劃……“闕素仰頭看著天空說道,”我們只是壹群想要在大漢和貴霜之間能夠活下去的倒黴蛋!
只不過……現在是貴霜的刀子,離我們的這裏……更近壹些……“闕素拍了拍自己的脖子。
阿姆西長長的吸了壹口氣,然後吐了出來,”該死的!
難道就不能有壹點點的公平麽!
“ ”有啊……“闕素哈哈笑了兩聲,但是臉上卻沒有任何的歡喜之色,”至少有兩個東西是公平的……壹個是死亡,壹個是這個……“ 闕素握住了腰間的彎刀,手很用力,關節都有些發白,”誰真的想要讓我們去死,就要問過我們的刀子!
不管是該死的貴霜,還是該死的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