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5月23日 晴 洛陽親友如相問

　　福王走了，宋北雲卻仍然沈浸在當唐宋八大家們爺爺的快樂之中無法自拔。
　　說來也是奇怪，這男人啊，甭管認識不認識也甭管多大年紀，只要能當對方的爸爸那就是最開心的，這大概也就是男人之間矛盾相對較少的原因吧，畢竟誰會跟自己的兒子爾虞我詐呢。
　　在等待禦醫們謄寫筆記的時候，宋北雲順口就跟他們閑聊了起來，不過畢竟是王府所以也不太好打聽皇宮裏的秘聞，所以就旁敲側擊的打擦邊球。
　　“照理來說，這太後今年不過二十八九，怎的就能垂簾聽政呢。”宋北雲蹲在旁邊小聲問道：“對了，太後不是官家的親媽是吧，二十八九怎麽都生不出二十歲的娃娃啊。”
　　幾個禦醫憋著沒說話，但宋北雲實在太煩人了，要不是看在他是小師叔的份上，他們幾個很有可能是會暴起傷人的。
　　“妳們都四十多歲了吧，讓妳們叫我師叔，有點過意不去啊。”宋北雲嘆了口氣，著重在師叔兩個字上咬了重音：“妳們說是吧？”
　　幾個禦醫垂著頭悶聲抄錄，嚴格的保密訓練讓他們絕對不開口說半句皇宮中的是非。
　　“既然妳們不說，那我們來討論壹下醫理。”宋北雲席地而坐：“妳們可知三代之內的親緣成親會有什麽後果啊。”
　　這個話題倒是十分有趣，大宋現在其實是很流行表哥表妹之間的骯臟事的，卻鮮有人去探求這裏頭會有什麽問題。
　　見到幾個禦醫都來了興致，宋北雲故作神秘的壹笑，開始講起了傳染病學之外的又壹大分支——遺傳病學。
　　這遺傳病對這個時代的醫生來說也是聞其所卻不聞其詳的存在，他們很多人都知道父母雙方若是都患有壹種疾病那麽子女很有可能會有同樣的病，但這個原理到底是怎麽樣的，卻只能歸咎於因果。
　　這就跟為什麽古代癌癥少的原因，因為那個時代只要診斷不了的病統稱為“怪病臥床經年，卒”，至於其他壹些導致暴斃的毛病比如心梗腦梗、爆血管等等的心腦血管疾病，很多不是那麽優秀的醫生都會推給鬼神之說。
　　但宋北雲雖然在前世不是專業的醫護人員，但大體壹些常識是知道的，再加上自己那個寶藏老頭子留下的經驗和知識，兩兩壹組合，他顯然是這個時代臨床醫學的翹楚級人物了。
　　當然，他其實也不能夠完全還原現代醫學的神通，但至少要超過這個時代太多太多了，就拿青黴素來說，誰還能想到那些發黴長綠毛的饅頭上居然還存在著治病活人的寶貝。
　　壹點都不誇張的說，宋北雲的那些青黴素每壹克都是黃金十倍價錢，阿司匹林稍微便宜點但三五倍黃金也絕對沒問題。這些東西為什麽值錢？不就是裏頭那些旁人無具備的知識麽。
　　或者這樣說吧，宋北雲如果潛心在醫術上，他必然同樣可以青史留名，他也許是人類第壹個將經驗醫學和臨床醫學整合的人，加上他專業的化學知識，宋北雲獎說不定真的會在未來成為表彰為人類做出突出貢獻的人的最高榮譽。
　　開始討論專業而不是八卦之後，幾個禦醫很快就進入了狀態，他們紛紛開始說起了自己的所見所聞，而宋北雲壹邊聽壹邊記錄，然後進行專業內的分析。
　　“至於為什麽不提倡表哥表妹成親……”宋北雲組織了壹番語言：“妳們都聽過狗配種吧。”
　　雖然他說的粗俗，但的確是言簡意賅了，幾個禦醫都很認真的在聽著，宋北雲則繼續說道：“若是讓統壹窩的狗崽子不斷的內循環……就是不斷的互相配種，最後所有的狗會變得孱弱直至喪失生育能力，不信妳們回去用幾年時間做個效驗。”
　　“可這人跟畜生……”壹個禦醫小聲嘀咕道：“還是有不同的。”
　　“不同？”宋北雲起身從自己的小背包中拿出壹本畫冊，放在地上：“來來來，妳們都過來看看，今天師叔給妳們上壹課！”
　　雖然被壹個半大小子呼來喝去讓人不舒服，但人家輩分放在那，他們幾個若是說出壹個不字，那怕是要被逐出師門的，所以自然也就放下了手中的活兒，圍攏了上去。
　　這畫冊上沒有什麽醫理，而是用五彩斑斕的顏色畫著人體的每個部位，雖然是手繪但卻已是栩栩如生，甚至這種繪畫技法他們都是沒有見到過的。
　　“看，人類跟狗的對比。”宋北雲在人和狗的解剖圖之間來回翻著：“看這脊梁！看這內臟！看這骨骼！再來看看豬牛羊的，來來來。”
　　這壹本圖冊翻閱下來，幾個禦醫的表情都不壹樣了，雖然沒有半分醫理，但這些圖上呈現出來的東西真的是有些顛覆他們的三觀的。
　　“妳們只要記住幾個要素，首先喝奶長大、體溫幾乎恒定、胎生、肌肉腠理間有膈膜、有全部或部分被毛。當然也不全部都是，它還是有特例，那麽怎麽界定它是同門屬的呢，下頜骨。”
　　宋北雲翻出圖冊裏青蛙、蛇和鳥類的下頜骨透視圖對比給他們看：“看，只要是下頜骨閉合的，都是同門屬，我們可以稱之為哺乳動物。”
　　“也就是說，人與豬牛犬，同屬壹個門屬分支，再往下時才分了種。所以很多豬牛羊犬馬身上的毛病，我們也會有，甚至很多病會互相傳播。”
　　超綱了！真的超綱了！但宋北雲似乎並不在乎，畢竟他有些年沒賣弄自己的知識了，更何況這才是他真正的實力而不是撩妹喝花酒，這是他用十幾年的時間壹點壹點跟著老瘋子歸納世界的結果、用未來和現在的知識進行組合的結果。
　　這是什麽？這就是智慧的瑰寶，這是即便皇權更叠百次千次也不可磨滅的人類的瑰寶，他作為壹個高級知識分子是有責任和義務讓這些瑰寶在歷史長河裏閃爍起來的。
　　這個時代死者為尊，挖墳掘墓可是重罪，但為了認真的把解剖學折騰出來，老瘋子隔三岔五就會去法場花高價買來屍首進行解剖和重組，宋北雲是老瘋子最得意的門生也是最好的助手，兩個人以壹種狼狽為奸、世間常理不容的方式將未來數百年之後才出現的東西提前的琢磨了出來。
　　在宋北雲的提議下，這門學科老瘋子將它命名為生物學，這是壹門新的也是不被人認可的學科，但它真的會深遠的影響到整個人類的進程。而伴隨著“生物”學的研究深入，他們自然也點亮壹門具有傳奇性的醫學科屬——外科醫學。
　　配合酒精和化學麻醉劑，人類歷史上第壹次成功的膽囊切除手術就誕生在宋北雲的手上，老瘋子是現場指導，畢竟他老了……手抖。
　　雖然那次外科手術是給壹條狗做的，但他們卻想盡了壹切辦法保住了那條狗的性命，雖然在那條狗成功痊愈之後，為了慶祝手術成功被燉了香肉……但宋北雲還是將它的骸骨埋了下去並立了壹塊碑，碑文上寫著“為了人類偉大醫學事業獻身的先驅者——來福”。
　　所以宋北雲習慣性的在身上背個包，包裏都是最最珍貴的文獻和資料，用他的話來說，這些東西比十萬人的命還重要，而這十萬人裏自然也包括他。
　　在這壹堂課之後，幾個禦醫中有人滿腦子漿糊也有人雙目炯炯，顯然走向了兩個不同的方面。
　　“我知道這些東西都有點離經叛道，甚至妳們可以去告發我，但這些東西我希望還是有人能繼承下來。”宋北雲突然壹本正經：“不求現在吧，至少未來妳們能理解，我不是說妳們是同門還是怎麽樣，而是妳們幾乎已經代表了這個時代最優秀的醫生。”
　　幾個禦醫齊齊起身躬身：“謝師叔。”
　　正說話間，老禦醫從外頭走了進來，看到這壹幕之後，他有些不明就裏，正要開口時卻發現宋北雲手裏那個畫冊，他好奇的走上去看了幾眼，立刻匍下了身子端詳起來，這壹看就擡不起頭來了。
　　宋北雲也沒阻攔，但當老禦醫要沾口水翻頁時，他用盡全力咳嗽了壹聲，生生把老頭給嚇得壹哆嗦。
　　不過老頭好像也反應過來了，毫無形象的將手在衣服上用力的擦了個幹凈才繼續翻了起來，壹頁壹頁的翻，當翻到人體那段時，他還時不時的摸摸自己的關節肌肉，仿佛在驗證似的。
　　翻來覆去的看了許久，老禦醫渾身都麻了才嚷嚷著讓徒弟們把他給攙了起來，但見他雙目赤紅，抱著圖冊不肯撒手：“小師弟，這可是師伯留下的遺物？”
　　“遺物？”宋北雲脖子壹伸眼睛壹瞪：“他還沒死呢！”
　　“師伯還活著？”老禦醫身子不自覺的顫抖了起來：“算起來，師伯也有八十了。”
　　“謔……他啊。”宋北雲揮揮手：“別提了，喝酒吃肉無所不能，八十大壽剛過就雲遊天下去了。”
　　人生七十古來稀，在這個底層勞動人民平均不滿四十、皇帝也就五十不到的年代裏，八十歲簡直就是老神仙好嗎。
　　就這，還去雲遊天下……老禦醫深感佩服。
　　當然，宋北雲還沒告訴他，老頭看上去邋遢，但脫下衣服壹身肌肉的事，那老家夥自從在宋北雲那學到健身知識之後，就酷愛折騰那玩意，還騷騷的說要讓青樓的小娘們見識壹下什麽叫八十歲的童子功。
　　“師弟……這畫冊……”
　　“不行啊。”宋北雲果斷給拒了：“妳在這看就行，這玩意比那筆記還寶貝，筆記我還能憑記憶復制，這個可花了我十年。”
　　懂……老禦醫當然懂，看著光滑的紙張、看著五彩斑斕的塗料和細致的如同實物的畫面，這可不是用錢能衡量的寶貝。
　　“那……師弟，師兄可否在廬州停留些時日，好……好跟師弟多多討教。”老禦醫倒也好學，只是有些拉不下臉皮：“這可算是師門寶物了，我……”
　　“那倒是可以，而且我希望妳能多叫點年輕的徒子徒孫，這個可能年紀大了真的不好接受。”宋北雲說的誠懇：“畢竟它就是壹門新的東西，跟我們認識的醫術完全不同。”
　　老禦醫重重的點頭：“是極，可說是離經叛道。然……自古以來，我門下可是專為這離經叛道之事。師弟果然是天縱奇才，好好好……真是極好，我已派人去叫來門下子弟來拜見師弟了。”
　　“別那麽大陣仗……我害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