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最愛妳的人是我

　　元旦以後方秋笙就要開始上課了，蒼爾冬也恢復他的烘培課課程，兩個人時間表交錯得很好，方秋笙的課基本在早上，八點開始的三小時操作課，中午回家吃飯，下午送蒼爾冬去學習，然後晚上會在外面找個地方吃飯或是閑逛。
　　唯獨周三那節晚課有些麻煩。
　　因為授課教授是個專業裏的大佬，好不容易來開壹次課，不上可惜，從五點開始上到八點多，要是去接壹趟蒼爾冬，要遲到十來分鐘，小課又容易給教授留下不太好的印象。
　　偏偏蒼爾冬學校那兒沒有回家的交通方式，他又不會開車，方秋笙怎麽想都不放心：讓打車回家擔心司機是個壞人，家裏安保不夠過關；讓他過去他的學校又怕他太無聊，而且學校裏都是和他差不多年紀的人，萬壹蒼爾冬缺心眼被人拐跑了呢。
　　“我可以找歡歡去玩。”蒼爾冬正窩在他懷裏織圍巾，最近被言歡帶的熱愛上了這項活動，已經給寶寶織了三四條了，從最開始壹塊兒太緊壹塊兒太松的純色，到現在已經很熟練地能弄些花樣了，“他說他是夜晚的小王子。”“呵，小王子，老巫婆還差不多。”
　　蒼爾冬放下了圍巾，捂住了肚子：“方夏夏，不要聽笙笙說話。”方秋笙噎了壹下，蠻不講理地抱著懷裏人換了個姿勢，外頭春光正好，窗簾露出壹條縫，陽光正好灑在那雙把毛線球扯得都散開的小手上，紅線繞著白皙的指頭，又被另壹只膚色略深的大手交握著。
　　背景音是被子摩擦的聲音配著悶哼的交響樂，潮濕的空氣把人裹得密不透風，最後在中指的鉆石上滴下水珠來。
　　蒼爾冬趴在枕頭上，手都抽不動紙了，方秋笙還有精力蹲在他旁邊卷毛線球，時不時轉頭，替他濕潤壹下哭得口幹舌燥的唇。
　　“方秋笙，妳怎麽這麽不講道理。”
　　方秋笙聽見自己的大名，捏著說話人的臉回道：“怎麽會，我已經和言歡說好了，讓他晚上帶妳出去玩。”蒼爾冬尖叫地蹬著腳踢被子，又被方秋笙捉住，細嫩的腳踝被圈在手裏，脆弱得仿佛折壹折就會斷掉，於是Alpha像捧著珍寶似的，放在手心裏，輕輕啃噬著，逼得Omega貓似地叫出聲來。
　　作者：愛小說，愛歐仔閱讀網：OUZIYD.COM，十萬本小說等著妳 小貓又發春。”
　　日光正盛，人正年少，春色正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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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蒼爾冬壹下課就看見了言歡的小黃車停在路邊，花枝招展得恨不得成為車群中最耀眼的星，他剛想跑過去，又想起方秋笙的警告，扶了扶肚子，小心翼翼地走了過去。
　　“歡歡？”
　　“哎……”
　　言歡死氣沈沈地坐在車裏，頭搭在方向盤上看不見臉，聲音也帶了沙啞，完全沒有平日裏那歡脫勁兒。
　　蒼爾冬開了車門進去，坐到他旁邊，輕輕碰了碰他腦袋，對方也沒有反應，還是垂頭喪氣著。
　　“妳怎麽了？”
　　“冬冬，我問妳哦，”言歡總算擡起了頭，眼下兩個大黑眼圈，眼睛裏布滿了血絲，“妳和姓方的吵架過嗎？”
　　蒼爾冬被嚇了壹跳，摸了摸他的眼睛：“歡歡妳還好嗎，妳怎麽看起來這麽可怕？妳是不是沒有睡好？”
　　蒼爾冬顯然是沒註意到他剛才的問話，言歡嘆了口氣，心說他往小孩子身上鬧什麽情緒，隨便應了兩句，打開窗清醒了壹下，便發動了車子出發了。
　　只是心裏堵了點東西，泛得他喉頭又苦又澀，不是滋味。
　　正值下班時間，去餐廳的路上堵得不行，開了三十來分鐘還沒走壹半，車屁股燈紅成了壹片，看得言歡心煩意亂的，又怕蒼爾冬錯過了飯點低血糖，從旁邊拿了塊糖：“先吃點，我們還有壹會兒。”
　　但旁邊座位上糖紙的聲音響了好壹會兒，外面又有車不長眼地叫喇叭，言歡腦子壹下子沒轉過彎來，沖著蒼爾冬吼了壹聲：“讓妳吃妳就快點吃！”
　　剛吼完他就後悔了，方秋笙發了個千字小論文給他千叮嚀萬囑咐不要讓蒼爾冬出意外，結果他沒有緣由地就朝對方發脾氣，壹點擔當都沒有。
　　他都不敢去看蒼爾冬有什麽反應，只是小聲地說了句“對不起”，開出了主路想找個地方停車，結果嘴巴上壹甜。
　　“歡歡吃吧，妳心情不好，吃糖會好起來的。”蒼爾冬的聲音和平時沒個兩樣，照舊軟綿綿，慢吞吞地，“而且妳說過，要少吃糖，不然方夏夏會變成傻子的。”
　　言歡含著糖，卻覺得鼻子越來越酸，憋著壹股勁把車停好了，扭頭見蒼爾冬正捂著肚子上根本不存在的“耳朵”，想到前幾天小孩感覺到第壹次胎動了，嚇得直打嗝，他就唬他快捂住寶寶的耳朵，否則寶寶要笑話他的。
　　他總是這樣，特別相信別人隨口說出來的壹句話，並且按照自己奇怪的思維落實在奇怪的方面上。
　　傻兮兮的，讓人心裏頭暖和得不行。
　　“嗚哇——蒼冬冬，妳怎麽這麽好——”
　　言歡情緒崩潰地抱著蒼爾冬肩頭哭，小孩兒卻壹聳壹聳肩膀：“不行，不行，笙笙說我們只能說話，不可以摟摟抱抱。”
　　“可是妳惹我哭了。”
　　“那——那好吧，妳抱壹會，我不和笙笙說。”
　　言歡被他逗得笑出聲來，鼻涕都冒出泡來，淡淡的咖啡味沖進鼻腔裏，讓人腦子清醒起來。
　　“對不起啦，我和Alan吵架了，所以很不開心，不是故意兇妳的。”
　　“哦，沒事。”
　　“我們能去我家吃飯嗎？我給妳做點吃的，我怕我今晚車開不好，而且路上這麽堵，等開到方秋笙學校那，都要七點多了。”
　　蒼爾冬突然眼睛閃閃發亮地看著他：“真的嗎，可以去歡歡家嗎？”
　　言歡被他期待的眼神搞得有些不太好意思：“咳咳，先說好，我家好小的，和妳家壹個房間差不多的大小。”
　　蒼爾冬沒有馬上答話，言歡已經挪開了視線，開車的過程中還能感受到那灼灼的視線燒著他的半張臉，都要烤出香氣來了。
　　言歡瞥了眼小狗壹樣的蒼爾冬，忍不住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妳到底在激動個什麽啊？”
　　“我，我第壹次被邀請去朋友家裏啊。”
　　蒼爾冬踏著腳，言歡只覺得自己的小破車被他踏得壹震壹震的，連帶著他的心情也壹抖壹抖的。
　　“也是，方秋笙那變態性格做妳的發小，妳被邀請的概率也算約等於零了。”
　　“不是，不是因為笙笙，是我自己不好，大家不喜歡和我做朋友。”蒼爾冬說話間，在積了水霧的窗玻璃上畫來畫去，“大家嫌我不會笑，還不理人，笙笙會幫我趕走欺負我的人。”
　　“……冬冬，這不是妳不好。”
　　言歡的聲音輕輕地傳過來，他雖然不是那個領域的專家，但多少還是了解的，所謂長不大，無非是理解不了過於復雜的情感，最明顯的莫過於不懂得開心，要自發地笑起來也很不容易。
　　在讀書的時候他就想，如果壹個人在長大的過程中，從來不懂什麽是開心的感覺，那不是很讓人難過。
　　他甩甩頭，把那點心思丟出去，擠出個笑臉來，熟練地停好了車，轉頭想叫蒼爾冬下車，卻見小孩兒撐著嘴角給他做出個笑的表情來，身後窗玻璃上有壹個三筆畫成的笑臉，水珠子落下來，滑稽得像在哭壹樣。
　　“我就知道，冬冬笑起來特別好看的。”
　　蒼爾冬撐著臉，點點頭，又指了指外面的小樓：“這裏是妳家嗎？”
　　“是啊是啊，雖然有點破，但是生活壹下還是夠的。”
　　兩人剛走到樓梯處，樓梯旁第壹個門就打開了，壹個耆耋老人探出頭來，表情頗為嚴肅地瞪著言歡，嘴裏嘰裏呱啦地說著什麽，像是在罵人。
　　蒼爾冬有些害怕地縮言歡身後，言歡拍拍他的背，扭頭更兇地吼了回去，老頭又低聲罵了兩句，嘭得關上了門。
　　“沒事，老房東雖然兇了點，人還是挺好的，別怕啊。”
　　蒼爾冬跟著言歡上了樓，樓梯吱吱呀呀地發出聲音來，壹旁還有滴水漏得墻沿全是青苔，言歡把樓道裏的垃圾踢走，領他去最裏頭的房間，進門以後在壹堆雜物裏挑挑揀揀了壹會，壹張小紙條眼看著要被他撕掉，又寶貝似地揣進兜裏。
　　“靠，想見面就打電話說聲，幹嘛搞得跟討債似的，嚇死我。”言歡把其他東西理好，放在玄關的鞋架上，邊脫鞋邊看嚇傻了的蒼爾冬，“是不是沒來過這種地方？要不是今天情況特殊，我也不想妳看到這種垃圾地方。”
　　“沒，沒有……”
　　“噗，沒事啦，我現在已經把債還清了，開始攢錢要買大房子啦！”言歡在沙發上給蒼爾冬收拾出地方來坐，又給他倒了熱水，“等明年，妳就能來我和Alan的大房子做客了。”
　　言歡煮上了面，又把家裏僅剩的肉全扔了進去，兩個人坐在茶幾前邊看動畫片邊吃飯，蒼爾冬覺得他手藝特別好，比方秋笙做得都好吃。
　　“哈哈哈哈，妳記得把這話和姓方的說啊，氣死他！”言歡洗著碗，蒼爾冬就在旁邊玩泡泡，吹了壹個又壹個，還有半個吸在他臉上，怎麽抖都不掉，“唉，我要是早個十年遇見妳就好了。”
　　蒼爾冬沒明白，又捏了個泡泡給他看。
　　“不過十年前我遇到了Alan也挺好的，那會兒我媽帶我來這邊躲那個男的，我在這兒上學雖然屁都聽不懂，但熬壹熬就過去了，結果那死欠債的又找上了我們，我媽又心軟，壹天就睡三個小時打工，結果累死了，就剩壹筆保險金，我想陪他死也應該的吧。”
　　言歡看著蒼爾冬還在玩泡泡，鼓起來又破掉，濺出來的水花，就像他們那些年睡前點盞小燈說的話壹樣，說過就算是實現了，所謂的承諾迅速地消失在歲月裏。
　　“然後我的騎士就駕著七彩祥雲出現啦，在天臺上聊了壹下午，我就想，我媽拿命換來的錢怎麽能給那歹徒呢，所以我就好好讀書，然後賺錢還錢，把老畜牲熬死了，也把債全還清了，才去找的他。”
　　蒼爾冬總算意識到他在說話了，但是沒頭沒尾地聽不懂，有很多事又是在他認知之外的，只能停了手裏的東西盯著言歡看。
　　“就妳這樣挺好的，我有好多話都不敢亂和別人說，和妳說剛好，既不會說出去，妳也聽不懂，不會瞎同情我。”
　　蒼爾冬歪了歪頭，又點了點頭。
　　兩個人站在小到不行的廚房裏，那盞茍延殘喘的燈上有飛蛾撲來撲去，還沒等它死掉，就熄滅了。
　　蒼爾冬有些緊張地去拉言歡的袖子，言歡笑著，壹手挎在他肩膀上，拉掉了水池的塞子，水流下去時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像是歌曲的前奏。
　　“最愛妳的人是我，妳怎麽舍得我難過……”
　　言歡撐著水池邊，輕聲唱著歌，蒼爾冬借著月色看他，銀色光華罩了他半張臉，又把另外半張淹沒在陰影裏。
　　“在我最需要妳的時候，沒有說壹句話就走。”
　　“歡歡，妳……”
　　“他不喜歡我，他壹點都不喜歡我，他說愛情都是假的，大家說出來自己騙自己的。”言歡的眼淚砸進水池裏殘留的泡沫上，落下壹個個小坑，“可是我還是忍不住喜歡他啊，好喜歡，好喜歡他啊……”
　　蒼爾冬看著言歡，想起了另壹個人，也像這樣不停地對他說，他好喜歡他。
　　他替言歡擦著眼淚，手上卻像有什麽通道似的，把他的臉給打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