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我來了

　　壹陣微信通話的鈴聲把蒼爾冬驚醒過來，手忙腳亂地點開了屏幕，又猛然註意到地鐵已經到站了，可等他解開纏繞在壹塊兒的耳機線後跑過去時，門已經響著滴滴的聲音合上了。
　　“又坐過站了……”蒼爾冬撓著腦袋回頭，看見自己裝著牛角包的袋子還在座位上，又松壹口氣，“還好晚飯沒丟。”
　　“冬冬，理壹理妳的溫醫生。”
　　耳機裏傳來聲音時，蒼爾冬才反應過來，舉起手機來打招呼：“溫醫生好。”
　　“在地鐵上？坐過站了？”
　　“嗯，太困了。”
　　“沒睡好？時差沒倒過來嗎？”
　　“也沒有吧……”蒼爾冬揉了揉眼睛，吸吸鼻子，想起昨晚十點多就睡了，今天早上八點的鬧鐘都沒叫醒他，還要Alan來敲門，“睡得好好。”
　　小孩兒看起來也不像沒睡好的樣子，溫寒三只當他是上了壹天課乏了，心想睡得好就沒什麽大問題，於是又問起了近況：“那就好，那邊生活得還習慣嗎？”
　　“嗯，今天學了牛角包，老師誇我了。”
　　“吃的怎麽樣？”
　　“Alan會做飯，有時候去外面吃。”
　　地鐵到了下壹站，蒼爾冬忙跑下車去，在對面的站臺站定，說到吃的他就忍不住覺得餓起來，不知道什麽緣故，來這邊以後就特別能吃能睡，晚上也不怎麽做夢了。
　　“這樣啊，吃好睡好就沒問題，再適應壹段時間就可以做手術了。”蒼爾冬手機拿得低，溫寒三看著他又圓起來的小臉，笑著嘆了口氣，“冬冬真好啊，我們家小棠最近天天吐，覺也睡不好。”
　　“為什麽？”
　　“嘿嘿，懷孕了， 以前還老和我說不要孩子，結果自己偷偷去弄了壹個，現在知道遭罪了。”
　　“咦——”蒼爾冬眨巴眨巴眼睛看溫寒三，“笙笙和我說，溫醫生是……”
　　“停停停，”溫寒三臊得臉紅，壓低聲音道，“方秋笙個小兔崽子怎麽什麽都和妳說，不過也沒說錯，小棠懷孕也是為了照顧我工作，而且我畢竟是Beta，懷起來沒他容易。”
　　“哦，”蒼爾冬看著溫寒三幸福得冒泡的樣子，斟酌了壹下，才問道，“Omega比較容易懷孕啊。”
　　“是啊，如果不是有專門的措施，受孕率很高的，尤其是發情期那會兒。”說到這兒，溫寒三又去翻了翻日歷，“冬冬，最近要抽時間去打抑制劑啊，雖然妳發情期還沒有正式來過，但每個月這個時候還是要預防壹下。壹個人在外面要保護好自己，懷孕了可沒後悔藥，現在為了確保出生率，正規醫院都不給墮胎的……”
　　地鐵轟鳴而過，掩過了溫寒三絮絮叨叨的囑咐，也給了蒼爾冬壹絲開小差的空隙。
　　——發情期壹個月來壹次，距離他出國到現在，剛好臨近壹個月了。
　　他試著呼氣又吸氣，好像這樣就能感覺到肚子裏有沒有新生命似的，渾渾噩噩地走上了車，明明有座位，卻呆呆地站在那兒，遲遲沒有坐下來。
　　“冬冬，妳有在聽我說話嗎？”
　　“在聽的，我會註意的。”
　　“那就好，還有就是，我最近可能聯系妳沒那麽勤快了，妳有事先找當地的醫生知道了嗎？”
　　“哦。”
　　小孩兒有些沮喪地翹著嘴巴，溫寒三無奈地安慰著他：“冬冬乖，我最近要把時間花在照顧小棠上，畢竟他懷孕了，而且妳那邊的醫生能比較及時地幫妳處理，我這邊又有時差，我也趕不過來，等春天小棠生完寶寶了，我就又回來上班啦。”
　　蒼爾冬像是在思考著什麽，過了壹會兒才開口：“要照顧懷孕的人，是不是很麻煩？”
　　溫寒三有些意外於蒼爾冬會這麽問，以為只是小孩兒對他有些不滿，放緩語氣道：“因為懷孕的時候會有壹些反應，比如說孕吐啊，沒食欲啊，還有各種各樣不方便的地方，心情也會不好起來，所以伴侶要多花時間相互扶持，這也是AO有結的緣故哦，雙方都會更想呆在彼此身邊，我和小棠雖然沒有結，但作為愛人，我也願意多花時間在他身上。”
　　蒼爾冬用力朝溫寒三點點頭：“好的，溫醫生。”
　　“冬冬乖，到站了是不是要下車了，牛角包牛角包別忘了！”
　　好在這回總算是及時下了車，蒼爾冬和溫寒三道了別，抱著裝牛角包的袋子朝上面走去，腳步都變得輕快起來。
　　至少他沒有很想見方秋笙，對方書讀得好好的，他犯不著去打擾對方，而且他只要刷刷娛樂版就能知道方秋笙各種近況。
　　最重要的是，四舍五入，這相當於他還沒有成結，也還沒有懷孕，那天的事情就當作什麽都沒發生，消散在風裏。
　　“冬冬，今天怎麽這麽遲，飯都燒好好壹會兒了！”
　　Alan從公寓窗戶裏探出頭來，手裏還拿著鍋鏟，圍裙是前幾天去超市裏購物送的，粉色小碎花，說不出的傻氣。
　　“我坐過頭了，”蒼爾冬把懷裏的牛角包舉起來，“但是今天沒有忘記把包裹帶下來，有牛角包吃了。”
　　“噗，總算是記得了啊，快上來，開飯了！”
　　飯香味傳出來，蒼爾冬肚子又叫喚起來，他拖著步子朝樓上走去，盡頭夕陽把半邊天染得透粉，夢幻得不像話。
　　他腳步壹頓，把手裏的袋子放到壹旁，點開微信，拍了張照片發過去，壹長串發送失敗的小紅點又添了壹個。
　　“笙笙，這邊的夕陽好好看，等妳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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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寒三掛了視頻剛準備開始收拾東西，門就被人打開了，眼前這個渾身散發著低迷氣息的人他差點還沒認出來。
　　“您好，您是那位，方，方秋笙嗎？我好喜歡妳，能和我合個影嗎？”
　　溫寒三捏著嗓子故意扭捏著姿態膈應方秋笙，對方沒理他，連白眼都沒施舍壹個，只是徑直躺到了壹邊的沙發上，仰起頭來，眼下的黑眼圈像是被人揍過了壹樣。
　　“臥槽，妳這是，怎麽了？縱欲過度啊？”
　　Alpha啞著聲音罵了句臟話，有氣無力地繼續在沙發上躺屍，溫寒三上壹刻還在慶幸對方來得是時候，早壹點兒怕是要被聽見他和蒼爾冬對話了，現在又可憐起他來，能把自己折騰成這樣，對半也是和小孩兒有關了。
　　“先喝點水吧。”
　　方秋笙接過杯子壹飲而盡，手把淩亂的頭發朝後面撩去，溫寒三在心裏感嘆了壹句不愧是大明星的兒子，糟糕成這樣也頂多是添了點頹喪感，好看程度不減反增。
　　“怎麽了？趁我還沒離開醫院，再給妳提供點建議。”
　　方秋笙揉了揉臉，半天憋出壹句：“我信息素味道變了。”
　　溫寒三先是驚訝了壹下，隨後拍拍他的肩：“大少爺哦大少爺，據我所知，信息素味道能變似乎只有壹個可能性，就是成結了，妳怕不是哪天喝醉了和哪個來路不明的Omega成結了吧？”
　　刀子壹樣的視線從Alpha指縫間射出來，嚇得溫寒三壹激靈，退出壹米開外：“咳，這方面不是我專長，我得找個A或者O給妳看，妳先說說，變什麽味了？”
　　“……變苦了。”
　　“變苦了？”溫寒三皺眉看向方秋笙，“妳……”
　　“沒見過。”方秋笙轉過頭來盯著他，壹字壹頓重復著，“沒見過。”
　　溫寒三有些心虛地撇過臉：“唉，至少妳得尊重下大人的意思吧，不管是妳父母，還是他父母，都是為了妳們倆著想的。”
　　“我知道。”
　　空氣有些尷尬地沈默著，溫寒三看著方秋笙把手攥緊又放開，又攥緊，渾身散發著壹股狠厲的氣息，嘆了口氣：“真是不知道妳怎麽在鏡頭前就能裝得那麽人模人樣的……冬冬他現在過得很好，能吃能睡，妳就當為了他，私底下也好好生活，成不？”
　　剛說到那個名字，面前人肉眼可見地柔和下來，呼吸都變得輕緩了，低聲呢喃著：“他過得好就好，冬冬，我的冬冬……”
　　“他不是妳的所有物，妳也要有妳自己的生活，”溫寒三試圖打斷方秋笙夢囈般的自語，卻有些徒勞，於是站起身來，“我上去幫妳找個心理醫生來吧，小瘋子。”
　　人前腳才出了房間，門鎖還沒發出響聲，方秋笙便站了起來，輕手輕腳地走去溫寒三放病歷的櫃子，迅速地翻了起來。
　　可顯然病歷並沒有按照什麽常見的順序排放，而是按照溫寒三自定的規律，他點了半天，沒見到想要的東西，身後的門就開了。
　　“無事不登三寶殿，我就知道妳沒打什麽好心思。”溫寒三走進來，手裏拿著蒼爾冬曾經落在他那兒的病歷，“找這份麽。”
　　方秋笙絲毫沒有被抓包後該有的態度，反倒是嘭得壹聲合上了櫃門，咬牙切齒地瞪著雙眼。
　　蒼爾冬沒有任何能說得上的朋友，知道他去了哪的人只有那幾個，卻沒壹個肯向他漏半點口風，能打得上主意的就是蒼爾冬病歷上的編號，可以靠登記系統知道他去了哪裏。
　　“我還挺意外的，妳壹個月才找到我這兒來，不過我想也是，妳出門壹趟不容易吧，長槍短炮堵著，就連出現在機場都要壹個合適的理由，”溫寒三走進來，把病歷放進碎紙機裏，“哪怕是這樣妳也要去見他麽，他現在在國外，去了以後妳能保證媒體不猜妳的目的，不傷害到他麽。”
　　方秋笙的呼吸壹下子變得急促起來，溫寒三又給他倒了壹杯水：“別把自己繞死胡同裏去了，我幫妳找的醫生馬上就來了，信息素說不定只是妳壓力太大了……”
　　方秋笙沒理溫寒三，甩開他阻擋的手，大步流星地走出門去。
　　他來這兒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如果說是國內，那蒼爾冬可以有很多選擇，但如果是國外的話，只可能是B國，那個幹媽和他們念叨過無數次想要去學甜點的地方。
　　他腳步飛快地下樓去，陰冷的樓道絲毫沒減低他身上的溫度，那種熱切地想要見到對方的心情。但他要等，他要壹個完美的偽裝合情合理地去B國找人，他要蒼爾冬在自己身邊安安穩穩地生活得開開心心的。
　　他從衣服口袋裏摸出那張照片來，因為長久的撫摸已經開始發白，Alpha眼裏泛著意亂情迷的光，吻在了照片裏的人臉上。
　　“我來了，冬冬。”
　　我來了，日夜兼程，風雨無阻，只為見到妳。
　　我來了，我的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