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夜色濃得像是潑墨，點點星光綴在夜空中。現在夜深得過分，周圍的樓都滅了等，只有很遠的商區還亮著招牌，廣告牌霓虹的燈光找到這裏，把葉清的臉照亮。
　　她坐在天臺的邊緣，只套了壹件白色襯衫，有些百無聊賴地晃腿。她皮膚白，頭發又長，大半夜的看著簡直像是壹只艷鬼。
　　天臺風大，為了抗凍，她就壹邊等人壹邊和系統聊天。
　　“妳覺得我的想法靠譜嗎？”她問系統。
　　“我覺得靠譜是靠譜……”系統很遲疑，“就是，是不是，有點狠。”
　　“還好吧？”葉清猶豫了壹下，“只是讓顏雲淮別為難我媽媽而已，最好還能出手把葉家也救了——這對他應該不算什麽吧。”
　　系統沒來得及說話，因為葉清等的人已經來了。
　　穿著深藍色長風衣的男人站在天臺門口，隔著壹段距離看向葉清。他高挑，肩寬腿長，長著壹張挑不出毛病的好臉。葉清第壹次見到他就覺得他矜貴又危險，後來又覺得他很溫柔，兜兜轉轉到現在，才險險看清他壓在溫柔外表下的偏執。
　　如果她就這麽走了，誰知道他會對葉楚之做什麽。
　　顏雲淮慢慢向她走來，閑庭信步，就像壹點也不計較葉清跑前燒了他的院子壹樣。他帶著壹點笑意，沖著葉清伸出手：“走吧，清清，我們回家。”
　　像是葉清只是在院子裏遛了壹圈壹樣。
　　他壹邊接近她壹邊，壹邊溫柔地說：“等妳高考完，我們就可以辦婚禮，看妳喜歡什麽樣的形式，不管是中式還是西式，我都可以找人設計。”
　　葉清伸手做了個停止的動作，她說：“——我不會跟妳結婚的。”
　　顏雲淮停下腳步，站在原地，平靜地看著她：“妳沒有選擇。”
　　他露出了壹點笑：“除了我，妳還能選擇誰呢？那個白家的私生子，還是樓下的那個？他們都爭不過我。”
　　鞭子之後，他又給了壹顆糖，誘哄道：“嫁給我，我可以給妳需要的壹切。葉家需要我的，對吧？”
　　“如果我想要自由呢？”葉清垂下眼睫，“我不想被關在屋子裏。”
　　“只要妳待在我身邊。”他說。
　　葉清沈默了壹會兒，突然冷笑了壹聲。她擡起頭，有些惡狠狠地瞪著顏雲淮，她眸色漆黑，像是翻滾著夜色的水：“妳這個暴君！”
　　顏雲淮說：“我是。”
　　“偏執狂！”
　　“我是。”
　　“妳發誓，不管什麽時候都不會對葉家不利。”
　　顏雲淮舉起手，投降壹樣嘆息：“我發誓。”
　　葉清終於得到了她想要的東西。於是她松了壹口氣，慢慢露出了壹個有些狡黠的笑，像是終於得償所願的小貓。
　　她深吸壹口氣，擡頭看著顏雲淮，壹字壹句地說：“顏雲淮，妳聽好了，我從來都不喜歡妳，壹點點都不愛妳。”
　　夜色苦寒，風利似刀，但都沒有她的話來得痛。
　　原來語言是利刃，傷人不見血。
　　顏雲淮痛得幾乎恍惚了壹下，但面上壹點也看不出來。“沒關系。”他平靜到冷淡地說，“我來愛妳。”
　　他又向著葉清走了兩步，像是飛蛾追逐太陽，被光照亮的同時，有壹種幻覺似的灼燒感。
　　葉清瞇起眼睛，沖他瞇眼笑了壹下。她很久沒朝他這樣笑了，是很高興的那種笑，眉眼彎彎，像是皮毛柔軟的小狐貍。
　　下壹秒，她沖他豎起中指，大聲說：“妳沒機會了，大傻逼！”
　　然後她往後仰倒，毫不猶豫的，從天臺邊緣翻落，像是折斷了翅膀的白鳥，飛快地向下墜落。
　　顏雲淮猛地撲到天臺邊緣想要拉住她，但天太黑，她下落得比時間更快，他的指尖只劃過桂花的殘香。
　　這是幾樓？七樓，沒關系的，她不會有事。
　　他有最好的醫療團隊，她不會有事——
　　顏雲淮的自欺欺人在幾秒鐘之後停止，他站在天臺邊緣，覺得呼吸從來沒有這麽艱難過。
　　——沒有東西落地的聲音。
　　他的小姑娘，他不知從哪裏來的禮物，仰面墜進無光的黑夜裏，像是水滴落入壹片海，就這樣消失了。顏雲淮壹瞬間什麽也沒想，過了壹會兒，才意識到自己在發抖，周圍的聲音壹陣遠壹陣近，有人發瘋壹樣揪住了他的衣領。
　　“她呢？？”那個樓下的少年揪著他的衣領，眼神像要咬斷他的脖子。他近乎絕望，聲音嘶啞地問：“妳讓她掉下去了嗎？”
　　掉下去……？
　　怎麽可能。
　　顏雲淮很平靜地掙開他的手，壹切都和之前壹樣，甚至有閑心整理好自己的衣領。
　　他的心臟很疼，每壹次呼吸都牽動著疼痛，這只不過是因為他的小姑娘走的時候，把他賴以生存的壹部分也帶走了。
　　他說：“她只是不想見到我。”
　　他很慢很慢地說：“我會找到她的。”
　　*
　　白文瑾坐在公園的長椅上，他手裏拿著壹支煙，點燃了，沒抽，只是看它壹點壹點燃盡。
　　他剛繼承白家，要學的東西有很多，他壹邊頂著家裏的壓力，壹邊去不要命壹樣給顏雲淮找麻煩，給沈言制造了能動手的時機。
　　他算無遺策，葉清只要在沈言那裏呆壹個晚上，最多明天下午，他就能帶她回家。
　　白煙彌漫，他盯著那片白霧看了壹會兒，又伸手把它揮散了。
　　又不是賣火柴的小女孩，還指望著從煙裏看到想念的人嗎？
　　別到時候，壹身煙味，還被嫌棄了。白文瑾想，這倒很有可能，畢竟葉清事多，嬌氣，還很記仇。
　　他只是說了壹句討厭，就壹直被寫在她的黑名單裏。
　　他站起身來，把煙摁滅，隱約聽到了壹聲清越的鳥鳴。
　　他回過頭，看到深夜的最後壹點星湮沒在天際盡頭，日出前最黑暗的時候來了，然後很快，從地平線的盡頭，有日出的白光映出。
　　天就要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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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秋節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