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無論長發還是短發，妳都很好看

　　他瞄到旁邊塑封的菜單，看了塑料膜上的油漬。伸出的手又縮回來了。
　　雙手插兜，他自言自語又貌似在詢問她，“吃哪個呢，就來個招牌口味吧。”
　　葉北莚不說話，熟練從架子上盒子裏拿出壹片冷面。
　　“好歹妳們公司是給翊翎做項目，我作為翊翎的合夥人，直接要求妳修改報告，也合情合理。”
　　鐵板溫度上來，熱氣繚繞在兩人間，她低頭拿了個雞蛋，磕碎打在冷面上。
　　“妳的思路很清晰，所以我認為妳可以把自己的洞察再多壹些加進去。李筠的思維有些局限，我想看看妳的想法。”
　　葉北莚又拿起壹個蛋，捏碎蛋殼，橙紅的黃和透明的蛋清流上冷面。
　　“免費贈妳壹個蛋，這是作為合夥人的特殊款待。”
　　景楠卿頓住，只好說，“謝謝。”
　　“吃蛋吃雙，尤其是男人。”葉北莚用鏟子尖破開紅色腸衣，將壹整根狗腸剝出落在雞蛋上。
　　“壹根腸兩個蛋，正好。”
　　左右包好，把烤冷面翻面，然後手起刀落，哢哢哢哢鏟開冷面。
　　香腸被切成小段，和著打碎的蛋。
　　景楠卿不自覺下身壹涼，換了個站姿。
　　“我需要聽話。”葉北莚關火，問，“帶走還是在這吃？”
　　“帶走。”
　　“這是畢業後第壹份工作，還在試用期。太不聽話，可是會招來麻煩的。”她把餐盒給景楠卿，“他們讓我怎麽寫，我就怎麽寫。野生諮詢公司小朋友還要有什麽insights。”
　　景楠卿接過餐盒，細細琢磨她的話。
　　“那晚是妳吧？”話鋒壹轉，他問。
　　葉北莚擦拭鐵板的抹布微滯，又狀若無事繼續。
　　“我忘了說，無論長發還是短發，妳都很好看。”他不需要她的回應，掃碼付款，轉身走向停在路邊的車。
　　“我去！這還是咱們有潔癖的景少爺麽？”
　　景楠卿回車裏，揭開塑料盒，用竹簽子剛挑起壹塊烤冷面，冷不防車窗外粗狂壹聲。
　　手壹抖，冷面掉到褲襠上。
　　他掀開眼皮嫌棄地看過去。
　　胡侃開著微型電動巡邏車，本已經擦肩而過，又倒了回去，降下車窗。
　　手搭在方向盤上伸出腦袋，“從來不吃路邊攤的景少爺，吃什麽呢這麽香？”
　　白底藍字的警務巡邏車閃著紅藍頂燈，胡警官圓圓的臉上充滿好奇打量他。
　　輕咳掩飾尷尬，景楠卿把塑料盒從車窗遞給他，“據說很好吃，嘗嘗？”
　　三塊粘壹起，胡侃壹口吃下，塞滿腮幫子。
　　“晚飯沒吃，餓死了。對了，上周五抱歉放妳鴿子，臨時開會，基層小警察就是苦逼。”
　　“沒事。”
　　“X夜場是不是特嗨？妳壹個人玩到幾點？”
　　“妳給我打電話說臨時不來了，我就走了。”
　　“哪天我請客賠罪。”
　　“不去夜場了，太吵。”
　　“但我給妳推薦的X絕對物超所值。怪我怪我，妳能答應出來夜場玩千載難逢。下次補上。”
　　後面有車用遠光閃了幾下，胡侃知道自己堵了路了。他趕緊說，“烤冷面挺好吃，全給我吧。”
　　景楠卿護犢子似的紮緊塑料袋放副駕，擺手催他，“快走，後面再約。”
　　這壹路上，縱然空調通風外循環開到最大檔，他褲襠中間的醬料味也還是散不去。
　　叫不出名的香料炒出的熏香，還帶了點甜。
　　奔馳在地庫停穩，他破天荒沒著急上樓，而是側身拿起烤冷面。
　　舌尖微辣，醬香綿厚濃郁，令人欲罷不能。
　　上癮。
　　壹口接壹口，直到壹盒見底，景楠卿才緩過神。
　　自從小時候貪吃路邊炸串烤腸染了胃腸炎拉了半個月，他就對小攤暗黑料理敬而遠之。
　　疲憊地揉捏眉心，景楠卿意識到，有些事情，並不是壹成不變。
　　變化悄悄開始了。
　　熄了燈，手機屏幕在臉上映出壹片瑩白。
　　葉北莚側躺，裹緊被子，手賤又去按通信錄上的小紅點。
　　心倏地壹蕩，景楠卿竟然在請求通過對話框裏發來壹句：確實很好吃。
　　眼不見心不煩，葉北莚迅速關掉微信，打開網頁瀏覽。
　　中介費太貴，二房東又有跑路風險，葉北莚從同城小組和本地生活網站上扒拉看租房帖子。
　　這樣的公告大多是房東直租，無套路風險小，沒有中介費。
　　原來和簡川住的房子雖然離公司有點距離，但勝在房齡新空間大，兩個人也在裏面有過壹陣快樂的時光。
　　舊事重想就像挨巴掌，葉北莚壓下心中的惡心。
　　公司在市中心，想要十全十美不現實。與陌生人合租不安全，新房價格高。她反復對比盤算，決定瞄準麻雀雖小五臟俱全的壹室戶。
　　可這種地段的壹室戶也是壹房難求，平均價格都在五千上下。
　　她的預算只有三千。
　　退壹步再退壹步，沿著地鐵往郊區方向走，遠離公司三四站的地方， 上新了壹個房源。
　　首次出租，圖片裏看起來幹凈整潔，押壹付壹，兩千五。
　　壹般租房都是押壹付三。這樣的環境和價格，在海海的租房信息裏鶴立雞群。
　　壹眼抓住了她。
　　又翻了幾頁，葉北莚記下來幾個相中的房源，決定明天下班後去實地踩踩。她把兩千五的那個房源標星，高亮加粗。
　　看完了租房帖子，她又轉去橙色軟件，收藏了幾個電動輪椅。
　　熬到眼皮沈重，她才舍得睡去。
　　夢裏，是自家火鍋店。彼時還健康的媽媽，坐在爸爸和姐姐身邊，從火鍋裏撈出兩片牛肉添進她碗裏。
　　葉爸驕傲地說，這火鍋好吃全靠底料和蘸料。
　　肉片在蘸料裏翻滾壹圈，葉北莚夾起，吹吹熱氣，放進口中。
　　幸福的味道融化在心底。
　　翌日壹早，葉北莚端了咖啡打卡進門，坐上位置剛打開電腦。
　　小貓跟踩在地毯上，輕微的震動感朝她這邊移來。
　　李筠抱著筆電站在葉北莚身邊，表情不若平日放松，“王總找妳。”
　　“B公司報告我也發給妳，抄送他了。”葉北莚說。
　　“翊翎的反饋好像……”李筠撇了下嘴。
　　葉北莚想發作，報告框架和數據是妳們定的，出了事不能把責任都推我這吧？她穩了情緒，跟李筠走去王總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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