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夜

貓膩

歷史軍事

  壹段可歌可泣可笑可愛的草根崛起史。   壹個物質要求寧濫勿缺的開朗少年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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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壹千零八十壹章 滅佛(上)

將夜 by 貓膩

2018-6-14 09:02

  寧缺靜靜看著他,沒有半點懼意。
  過了很久,屠夫把刀擱回案板上,手卻未離刀柄。
  他說道:“我不在乎妳殺人,但我在乎永恒,妳和書院裏的任何人,都不要再進西陵,否則我也會殺人的。”
  寧缺說道:“我已經進來,妳如何殺我?”
  屠夫沒有回答,只是握著刀的手緊了兩分。
  他手裏的這把刀就是答案,那把刀沈重如山,鋒利如風,從人類歷史的最開始到可以看見的最後,都是最恐怖的壹把刀。
  就像軻浩然曾經倒提著的那把青鋼劍。
  寧缺神情漸肅,右手沒有伸到身後握住鐵刀的刀柄。
  他的鐵刀很強大,但和屠夫手裏的刀依然差距太大。
  “我打不過妳,但妳也很難追上我。”
  寧缺說完這句話,轉身牽著大黑馬離開肉鋪。
  屠夫站在鋪內案板後,靜靜看著他的背影,目光如刀。
  寧缺向桃山方向靠近壹分,他的目光便會鋒利壹分,寧缺遠離桃山方向壹分,他的目光便會平靜壹分,就像壹把舊刀緩緩入鞘。
  便在這道目光的註視下,寧缺走出小鎮。
  他回首望去,只見藍天白雲之下,峰間數座神殿,苦夏小鎮裏,肉鋪如前,不由沈默不語,思考了很長時間。
  他不是屠夫的對手,也不知書院裏可有人能打得過他。
  屠夫守在桃山下,唐騎便無法進山,書院諸人也無法進山。
  寧缺今日專程來此,為的便是要看看有沒有和平解決的方法,可惜屠夫堅定地表明了自己的態度,那麽書院也只有再想別的方法。
  只有壹人,或者能改變這壹切。
  ……
  ……
  西陵神國周邊,有南晉,再南些過大河便是大河,東面又有諸多小國,過宋境便是宋,過齊境便是齊,諸國正在集軍備戰。
  夏末時分,寧缺離開西陵神國,沒有去大河,而是去了東方,宋齊梁陳諸國,不斷有神官死去,聯軍氣勢大挫。
  就在西陵神殿終於反應過來,派出大批強者試圖狙殺,或者至少暫時困住寧缺的時候,誰都沒有想到,他已經悄然來到瓦山。
  瓦山前那座小鎮還像前些年那樣,民眾依然靠著石頭刻佛維持著生計,盂蘭節早就沒有了,爛柯寺的香火也早已不如當年,好在那尊佛祖像垮塌後崩落的無數精美石塊,還足以刻上數百年不止。
  清晨時分,瓦山四周落了壹場雨,海風讓山頂本就比內陸更涼些,於是明明還在夏天,卻有了些秋天的感覺。
  “仿佛當年。”
  寧缺站在佛祖石像殘軀的前方,看著青山間的山道還有林後若隱若現的殿宇,以及滿山滿谷的巨石,說道:“仿佛兩個字好,仿著佛造像,終究不是真實的。”
  觀海僧站在他身畔,雙手合什宣了聲佛號,嘆道:“那什麽是真實的呢?”
  寧缺轉身望向他,說道:“南晉將定,燕國暫時不用管,神殿連大河都勝不了,妳以為道門還能翻盤?勝利,才是真實的。”
  觀海僧沈默片刻,說道:“難道妳不覺得很奇怪。”
  寧缺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微帶涼意的雨水,落在他的臉上,洗走所有的表情,說道:“去西陵的時候,爛柯寺也去,就當是分贓也好。”
  觀海僧說道:“書院在滅佛……我們是佛傳弟子。”
  寧缺說道:“錯,二師兄滅的是佛國,不是佛。”
  觀海僧說道:“我佛慈悲,已經死了太多人,妳也已殺了太多人。”
  寧缺轉身望向他,說道:“又錯,妳佛從來不曾慈悲過,他普度眾生,教他們學佛,最終修的只是壹個更小的極樂世界,他要的不過是度過永夜,甚至追尋更多,比永恒更多,人間如何,佛何曾真正在意過?”
  觀海僧說道:“照妳如此說法,那我們修佛數十年,究竟在修什麽?”
  寧缺說道:“佛經,並不都是佛寫的,歧山大師教我讀過,妳也曾經讀過,修佛,修的本來就不是佛,而是我們自己。”
  觀海僧沈默不語。
  寧缺又道:“妳是佛,我也是佛,世間人人成佛,就像葉蘇在新教教典裏說卻沒有說明的那樣,人人都是昊天,那麽人間自然是佛國,也是神國。”
  觀海僧感慨壹嘆,看著他蒼白瘦削的臉頰,說道:“那妳呢?這樣繼續殺將下去?妳撐不了太長時間。”
  佛祖像廢墟裏,有些野花,花是黃色的,和當年那朵花很像。
  寧缺看著那朵花,看著掩在山林裏的山道,想著桑桑在那間禪院裏說過的那些話,微微瞇眼,看不出是喜還是悲。
  他不惜損耗境界與壽元,在人間萬裏奔波,不停殺人,也是在找人,就像屠夫所言,他不如觀主和酒徒快,但他覺得自己知道她的心意,知道她在人間最珍視的那些過往,那麽就算現在感知不到她的具體位置,但總有找到她的可能,比如有可能她就住在瓦山那個禪院裏,不是嗎?
  可惜她不在。
  他說道:“能撐多會兒就多會兒。”
  觀海僧說道:“以殺證道?”
  寧缺搖頭,說道:“這種說法太矯情,而且太變態,只有蓮生那樣的人才做的出來,雖然我殺的及將要殺死的人不會比蓮生少,我不比他更不邪惡,但想法還是不壹樣,這個人間究竟會怎樣,我不知道,我也沒有主動讓世界毀滅的任何想法,我只是在做些準備。”
  觀海僧嘆道:“看來,妳也覺得不對勁。”
  這是他第二次提到。
  唐國和書院的勝勢,看似是靠寧缺壹人萬裏奔波殺人建立的,事實上卻是大勢如此,他只是用這種恐怖的方式,加速著整個過程。
  道門統治這個世界無數年,西陵神殿擁有難以想象的資源,按道理來說,至少不會敗勢呈現的如此之快,之所以如此,全部起因於……葉蘇的死。
  因為葉蘇死,新教如春雨後的野草,蓬勃地生長,嚴重的動搖了道門的統治根基,因為葉蘇死,西陵神殿分裂,內亂紛爭不休。
  壹切的壹切,似乎都只是因為觀主壹個不理智的決定。
  但觀主會做不理智的決定嗎?
  再不理智的人,都不會這樣認為。
  觀海僧不會這樣認為,寧缺也不會,他甚至已經隱約猜到了事情的真相,但他沒有任何辦法,只有這樣被動地應著棋子——猜到觀主的想法,不代表能看透他的布局,寧缺只能用最簡單的應對,去破解那復雜的那個局面。
  最簡單的便是生死,刀劍相隔,便是兩個世界。
  他只希望自己的速度夠快,快到觀主成功之前,人間已然改變,那麽到時候,就算觀主的局成功,或者也會變得沒有任何意義。
  ……
  ……
  想改變人間的人很多。夫子、佛陀、軻浩然、蓮生,他們都做過這樣的嘗試,或者失敗,或者還在路上,像酒徒和屠夫這樣的人不想人間改變,這本身也是壹種影響或者說改變,所有的前提都是這些人的強大。
  有的人可能從境界修為或實力上來說,不像屠夫那樣深不可測,但壹樣可以改變這個世界,因為他擁有深不可測的強大的意誌。
  遙遠西荒深處,被那道懸崖囚墻包圍了無數萬年的幽暗地下世界,已經被壹個人徹底改變,燎原的野火照亮了天地與般若巨峰,也指明了道路。
  數年時間的起義戰爭,已經完全改變了地下佛國的秩序,尤其是在初夏時分,右帳王庭的援軍,被壹支從蔥嶺悄然出關的唐軍偷襲,輜重糧草損失慘重,從那之後,便再也沒有誰能夠改變這場戰爭的結局。
  那座由天坑地底孤生的巨峰間,已然烽火處處,掩映在青林裏的黃寺廟宇,很多已被火焰吞噬,那些連綿成片的森林裏,也多出了很多灼傷的疤痕,道樹不存,無數條山道裸露在視野裏,就像是無數道線正在徒勞地試圖縫合什麽。
  山道最前方,君陌手執鐵劍,看著已然身受重傷的七念,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他往日裏穿的衣裳在戰鬥裏毀壞,不知在哪裏揀了件僧衣,他新生的頭發依然灰白,所以沒有蓄起,發茬極短,映照著遠處的火光,似壹尊佛。
  不遠處的壹顆菩提樹下,黃揚大師已然閉上眼睛遠逝,做為壹名唐人,在書院與佛國之間不知如何自處,數年時間的苦思,不知道在最後有沒有得出答案,但沒有人有資格說這是逃避,或者更應該理解為解脫。
  七念渾身浴血,袈裟殘破,神情憔悴到了極點,他指著滿山的野火,指著那些漸漸化作灰燼的寺廟,說道:“殺人滅佛,便是書院的道理?”
  君陌說道:“滅佛,是我的道理。”
  七念說道:“曾聽聞書院有壹句話,存在便是道理。”
  君陌說道:“小師弟的譫語,極錯。”
  七念微澀說道:“與二先生果然無法講道理。”
  君陌神情不變,說道:“因為我有道理,妳們講道理自然講不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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