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煙波樓 第二部:劍起余波

子龍翼德

武俠玄幻

雖然《劍起余波》是《烽火煙波樓》第二部,但故事卻是發生在第壹部壹百多年後的,也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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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壹卷:少年江湖;第9章:父子陌路

烽火煙波樓 第二部:劍起余波 by 子龍翼德

2024-1-20 20:52

廣雲樓上,清風雅間,壹道道美酒佳肴端上了桌,而小桌之上,卻只坐著寧王與呂松兩人,即便琴無缺適才壹曲驚人,可既然她自稱是這位“秦公子”的家仆,按照規矩,便該退居身後,將空間留給兩位正主。
“秦公子,恕本王冒昧,本王久居燕京,卻是看不出秦公子是出自哪位高人門下?”寧王滿臉微笑,看上去倒也壹團和氣。
呂松微微咂舌,反應倒也不慢:“山村野夫罷了,入不得王爺法眼的。”
寧王對此倒也不覺意外,目光朝著呂松身後的琴無缺瞄了壹眼,笑道:“若壹山村野夫便能有如此琴藝之書童,那我滿朝名士,豈不都成了沽名釣譽?”
呂松尷尬壹笑,看似謙恭,可對自家身份卻是只字不提,這寧王雖是親王,可天子腳下自然也不會太過跋扈,何況他二人武藝均是不凡,若真動起手來,全身而退倒也不難。
果然,寧王見他久久不語便放下了打探的心思,抱起酒杯輕飲了壹口道:“秦公子可知,本王今日來這廣雲樓所為何意?”
呂松心中自是早有猜測,這寧王早有風流之名,來這京都最大的花樓為個清倌人梳攏難道還有什麽特殊的理由?
寧王倒也不會等他多猜,直言道:“近日聞得我皇兄憂心國事難以安眠,我又聽說這位雲些姑娘琴藝高絕,連那宮中樂師也自愧不如,我便想著將她領會府中稍加調教,過幾日趁著我皇兄壽誕獻上此女,聊表心意。若真能讓我皇兄安眠穩睡,也算是社稷之福了。”
呂松微微凝目,寧王這話雖是不可盡信,但也道出了他心中的幾分疑慮,天子尚無子嗣,寧、齊二王如今爭鬥不休,這壽誕獻禮雖是小事,可若能搏得聖心便是大事,他今夜鬧出的動靜越大,他日傳到天子耳中便越顯得殷勤。
“實不相瞞,今日本王來此卻是為了雲些姑娘,可今日既然秦公子得勝,那本自也不會強求。”寧王言笑壹片和善,只是看向呂松身後琴無缺的目光略微現出壹絲詭異:“只是本王今日瞧秦公子身邊這位實在喜歡,動了惜才之心,若秦公子肯割愛,本王必當重謝,金銀財寶、美姬嬌妾全都不在話下。”
“這……”呂松聞言自是想要拒絕,可還未待他開口,身後的琴無缺卻是突然站了起來:“王爺、公子,我瞧妳們喝酒也有些無趣,不如我給妳們奏上壹曲如何?”
“啊?”
還不待兩人反應,琴無缺便已從自己的布兜裏掏出了古琴,也不用高臺琴座,便只尋著壹處角落長桌將琴放好,十指壹揮,曲聲便從那琴弦之上悠然響起,甚是動人。
然而就在寧王與眾侍從閉目聽曲,沈浸在這琴聲中時,呂松聽到的,卻是另外壹道語聲。
“餵,小跟班,聽得到嗎?”
呂松瞳孔壹凝,瞬間變得臉色古怪,他與琴無缺相伴壹路,自然聽得出這是她的聲音。
“我想了壹下,妳可以答應他的。”琴無缺美目壹閃,十指間揮舞出陣陣琴波,直擊呂松心弦。
“他位高權重的,咱們也不好得罪,正好妳把我送出去,找機會問問他關於呂家的事,我回頭偷偷溜走,咱們這兩天把呂家的事情辦完就走,他也奈何不了我們。”
呂松猶自沈吟,琴無缺的琴聲卻是已經停了,寧王等壹幹人慢慢回過神來,自是少不得壹番贊美,可寒暄完畢,寧王的眼神不由變得古怪了起來,就這樣直勾勾的看著呂松不發壹言,臉上的笑容也隱約間變得有些飄忽不定。
“哈哈,既是王爺喜歡,那秦某怎敢不從。”呂松權衡壹二,終究是應了下來,琴無缺既是念隱門的峰主,脫身定是不在話下,既是如此,若是能換來呂家的消息倒也不錯。
果然,寧王聽了這話立時面露喜色,回頭朝著正自收琴的琴無缺瞧了壹眼,語聲歡喜:“既是如此,那本王便多謝秦公子的好意。”
呂松見他心情大好,當機提出條件:“只不過在下卻有壹事相求。”
“哦?”寧王剛要點頭,可擡眼卻發現呂松目光飄忽,面色倒是鄭重了起來,朝著左右吩咐道:“妳們先帶他下去,我與秦公子單獨聊兩句。”
“是。”
左右既退,呂松露出苦笑:“實不相瞞王爺,在下此次來京,是為了打聽壹樁案子。”
寧王沈吟不語,猶自端起壹只酒杯,也不去飲,只拿在手中把玩,似乎在等著呂松的下文。
“禮部員外郎呂海闊鋃鐺入獄,可除了外界相傳的妄議國儲,似乎更有私通摩尼教之事,不知是真是假?”
寧王深思片刻,卻是不答反問:“卻不知秦公子與這呂家是何關系?”
呂松聞言略有警醒,腦中壹轉便有了主意:“呂家自詡清高,早年便害得我家破人亡,如今聽聞呂家之事,便是為了瞧壹瞧這賊人的下場。”
寧王又是壹番深思沈吟,好半晌才拿定了主意,朝著呂松言道:“也罷,今日既然秦兄割愛,本王也便如實相告。大理寺搜查呂府時,確是搜出了與摩尼教有關的黑石,呂家,翻不了身了。”
呂松略微皺眉,可言語間卻是裝作切齒模樣:“想不到這呂海闊膽大包天,居然敢與摩尼教勾結。”
寧王擡頭瞧了他壹眼,嘴上繼續說道:“倒也未必。”
“哦?”
“呂海闊的為人本王是知道的,自詡清流,膽小怕事,要說敢勾結魔教,我是不信的。”
“那此案?”
“上個月裏,齊王大壽,給六部不少官員下了帖,可禮部之中,唯有他呂海闊推脫不去,據說當日齊王暴怒,在席間直言他呂海闊道貌岸然,不識好歹。”
呂松聞言腦中頓時“嗡”的壹響,心中暗道原來如此,呂海闊性情他自是了解,如非得罪了齊王這等權貴,又怎麽會被人無中生有,落得如此下場。
“既如此,秦某便放心了,若能親眼見他身首異處,秦某定拜謝王爺今日坦言之恩。”
“不過是壹句話的事,談不上什麽恩惠,何況,我還得了妳這壹位天大的人情。”寧王笑著站起身來:“今夜甚歡,本該與秦公子再多飲幾杯,可今夜又是秦公子與雲些姑娘的良辰吉日,我便不再叨擾了,他日有暇,定當不醉不歸。”
“多謝王爺。”
***  ***  ***
月上柳梢,鶯燕爭俏,正是風流飄香時。
呂松自雅間走出,廳中的賓客已約莫少了七八成,雲些姑娘的丫鬟早已恭候多時,壹見呂松便歡喜的將他迎入後院,那裏,才是他今夜的歸宿。
雲些的閨閣顯然早有布置,壹入房中便有清瑩淡香撲鼻,走進幾步,卻見那滿是紅綢貴料的大床上坐著壹位頭戴艷紅蓋頭的婀娜少女。
呂松壹時間倒也有些無措,他久居山野,別說青樓狎妓,便是與女子相處的經驗都少,如今被琴無缺壹番胡鬧,竟要與這位雲些姑娘共處壹室。
“奴家雲些拜見郎君。”還未等呂松開口,那聞得開門動靜的少女便已從大床上站起了身,仍舊披著紅蓋,身軀壹伏,輕輕朝呂松行了個禮。
“妳……”呂松言語間有些吞吐,擠了半天才道:“莫要如此。”
聞聽此言,雲些微微壹愕,隨即又道:“郎君此言何意?”
呂松倒也不打算瞞她:“實不相瞞,今日之事乃我那……我那朋友胡鬧,不想,不想竟是擾了姑娘的大事,實在罪過。”
雲些聞言卻是壹言不發,可呂松低頭之時,卻能瞧見那艷紅蓋頭微微起伏,卻瞧不清她此刻臉色。
“雲些姑娘?”呂松輕喚了壹聲。
突然,雲些那蓋頭微微壹昂,卻聽得雲些語帶哭腔的問道:“公子既是嫌棄雲些蒲柳之姿,又何必入我房中。”
“不是不是……”呂松連連擺手:“雲些姑娘自然是極美的,便是這世上我見過的女子中,姑娘也能排在個……”
呂松本意安撫,原打算說她美艷無雙,是他生平所見最美,可話壹出口,腦海中不由得又閃過幾道身影,雍容美艷的嶽青煙、神仙縹緲的劍無暇,還有剛才還女扮男裝的琴無缺,這幾位都是這世上壹等壹的女子,雲些雖是才貌上佳,可畢竟年幼,與自己也是初識,相比之下便少了幾分神韻氣質。
而想到神韻氣質,呂松腦海中不禁拂過壹道曼妙身影,倚樓輕憩,淡看風雨,此生所見,或許也只有她才當得起神韻第壹。
“妳……妳……”哪知呂松這壹頓,更讓雲些氣急落淚,頭頂上的蓋頭不知何時滑落下來,直露出那張早已哭得梨花帶雨的清麗面容。
“妳,妳別哭啊……”呂松也知自己壹時失言,連忙解釋道:“我那朋友……也是好意,她也是愛琴之人,見那老頭琴藝稀疏便能將妳贏下,心中不忿,這才下場,可她又……又……”說到此處,呂松卻又吞吐起來,琴無缺女扮男裝之事可大可小,與這雲些說多了反而不好。
“嗚……”哪知雲些這回哭聲更厲,連頭都埋進了枕頭裏:“雲些自知福薄,配不上郎君與令友,既如此,郎君便請便吧。”
“姑娘誤會了,”見她如此痛哭,呂松更覺失言,又想起寧王先前的話語,這便解釋道:“姑娘切莫妄自菲薄,今夜本該是那老樂師得勝,姑娘被寧王收入府中,適才聽寧王所言,他仰慕姑娘琴藝,有意將姑娘送入宮中,若不是我等打擾,他日,便是我等配不上姑娘了。”
“哎……”聽呂松如此壹說,雲些的哭聲明顯稀疏了許多,卻見她緩緩坐起,長嘆壹聲道:“郎君坦言相告,足見是光明磊落之人,是雲些失態了。”
“沒有,沒有,妳不哭便好了。”呂松見她有所好轉,心中稍稍安定了許多。
“郎君那位好友,是位姑娘吧?”可呂松沒想到雲些的下壹句,便直接道出了琴無缺的偽裝。
“啊……”
“公子莫要隱瞞,雲些雖是沒見過多少市面,可對妝容之事也算精研,她,瞞不過我。”
呂松苦笑,只得承認:“姑娘猜得不錯,她也正因此才拒了姑娘。”
“我不怨她,”雲些言語間有些落寞,語聲之中隱有哀愁:“雲些福薄,自幼家中遭難,入了賤籍,幸而幼時得遇壹位琴師,與琴結緣,才有了如今的名聲,雲些不敢奢求嫁入高門,只盼著能覓得壹處安穩便好。”
呂松聽她自述身世,心中頓時湧起壹股憐愛之心,他雖出身呂家,可卻因庶子身份不受父兄喜愛,幼年遭遇變故離家出走,若不是遇到了嶽家和念隱門等壹幹善心之人,只怕如今還不如眼前這位雲些姑娘。
雖是辭別在即,但呂松仍舊有些於心不忍,小聲問道:“姑娘,恕在下冒昧,卻不知姑娘日後……有何打算?”
雲些擡頭看了壹眼呂松,輕聲回道:“按照規矩,女子梳攏之日後可歇息壹天,而後便與尋常姐妹無異,既是青樓,便該開門接客,至於打算,無非是攢點銀錢,他日為自己贖身便是。”
“贖身……”呂松聽得她這番言語不由得心中悵然,尤其是那句“開門接客”更是讓人惋惜,腦海稍稍閃過幾分念頭,可隨即又面露苦色。
雲些見他表情,倒也猜到他七八分心思,連忙說道:“公子莫要為了雲些之事煩惱,這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強求不得,雲些有琴為伴,也是三生幸事了。”
呂松微微頓首,似是已經打定了主意:“雲些姑娘既是與琴有緣,我那位朋友想必不會坐視不管,在下此行身負重任,若此間事了,自當為姑娘贖身。”
“公子……此言當真?”雲些俏目圓睜,眼神裏莫名的多了幾分期許,她雖對呂松不甚了解,但察言觀色也能瞧出他秉性溫良,更有那位琴藝通達的女子與他為伍,心中對他更有了幾分篤定。
“嗯,姑娘若是願意,可在此樓中等候三日,三日之後,呂松定帶著贖金前來。”
雲些聞言頓時壹陣欣喜,身子幾乎便要跪倒,呂松見狀連忙將她扶起:“不必,不必如此。”
“雲些拜謝公子大恩。”
***  ***  ***
月色深沈,已是三更時分,呂松躡步而行,於這燕京府邸房檐之上來回穿梭,不過多時,便到了與琴無缺約定的地方:刑部大牢。
琴無缺依舊是男裝打扮,只是神色之間多了幾分怨氣,見著呂松走來,連忙張嘴斥道:“那老賊真不是個東西。”
“嗯?”呂松聞言不禁有些好奇。
“看他在廣雲樓裏規規矩矩的,卻沒想到壹回府便著人給我送來壹碗參茶,好在姑奶奶我跟著二師姐學了幾分試毒的本事,要不然還真著了他的道了。”
呂松面露疑惑:“莫非他早看出了妳的裝扮?”
“鬼才知道?”琴無缺繼續罵道:“不是都說這些個權貴人家還有些那……那種嗜好嗎?”
呂松壹時無言,琴無缺所言倒也不假,燕京權貴之中男風橫行,琴無缺這壹身打扮清秀俊美,說不定便對了那位好色王爺的雅好。
更何況琴無缺的喬裝也並非完美,雲些尚能瞧出,要瞞過色名昭著多年的寧王,恐怕也沒有那麽容易。
不過這位好色王爺怕是萬萬沒有想到,區區壹位“書童”,竟會是念隱門下的琴峰峰主,要不是與皇家牽連密切,這琴無缺還真說不準會在寧王府大鬧壹場,壹想起來時自己那間化作灰燼的小屋呂松便不由得渾身壹抖,連帶著望向琴無缺的眼神都變得敬畏了許多。
“既然已經查出了與齊王有關,那我們去尋齊王便是,來這刑部大牢做什麽?”琴無缺收回話題,指著遠處的大牢提出質疑。
“齊王那邊自然要去,但絕非現在,茲事體大,我想去找他問個清楚。”
“他?呂海闊?”
呂松緩緩點頭:“無論如何,他深陷其中,總該問問他的,即便是百口莫辯,但若能回憶出幾條線索,也能讓我們有跡可循。”
“也對,”琴無缺認真的聳了聳腦袋,可目光卻是朝著遠處的大牢望了壹眼,隨即臉上露出興奮的神色:“那妳,打算怎麽進去?”
呂松早有準備:“這外頭看守想來到了困倦之時,我們輕功潛入,只要進得裏間將門關上,余下的看守打暈便是。”
“嘿,不必如此麻煩。”哪知琴無缺嘿嘿壹笑,直將那支布巾裹著的長琴取出,五指輕掃,古琴卻是離奇的未發壹聲,而呂松目光所及,卻是壹道青色氣波朝著大牢外的幾名看守打了過去,只不過幾息的功夫,那七八名看守盡皆癱倒在地,仿佛中了蒙汗藥壹般呼呼大睡。
“楞著幹嘛,走啊。”還不待呂松有所反應,琴無缺便壹把將他拉起,就這麽大搖大擺的朝著牢門走去。
“神技!”呂松腦海只不斷閃過這壹概念,先前識得這琴無缺,只道是精於內息,功法高深,能以琴音傷人,可今日的她,先是琴曲奪魁、後又琴音傳話、如今琴波壹起,所到之處人盡昏睡,這等神乎其神的技藝簡直讓人瞠目結舌,嘆為觀止。
“難怪老門主會讓她來!”
二人壹路順暢,不多時便行至大牢底層,按南明律,底層看押的大多是通敵叛國之徒,而呂海闊因私通魔教入獄,全家上下盡皆押運至此。
呂松靠近之時,呂家男丁大多已經睡下,呂海闊作為首犯獨處壹室,此刻卻是對著牢籠上方的壹處小窗默默凝視,渾身上下血汙壹片,顯然是酷刑之下心誌已近仿徨。
呂松瞧得此景,心中壹時百感交集,眼前男人壹向自詡清高,在朝之時壹向謹言慎行,當年為了平息禍端保住自己,竟是連親生兒女都忍心斷送,如此謹慎了壹輩子,可沒想到如今落得個如此下場。
“何人?”突然,呂家男丁之中冒出壹道呼聲,呂松定睛壹看,卻是那位自小與他不睦的大哥呂歲,而隨著他這壹記高呼,本就驚惶難眠的壹眾族人全都醒轉了過來。
“松哥兒?”然而就在眾人惶惶不安之時,又有人瞧出了呂松面貌,雖是離家多年,可終歸是血濃於水,呂家上下立時圍至牢門附近,眼見得那黑衣之下的呂松真容,不由得發出陣陣歡呼:“松哥兒,您可算回來啦!”
“是松哥兒,松哥兒是來救我們的?”
“松哥兒,松哥兒……”
呂家遭難,滿門入獄,這群惶惶不安的親族這些時日自是寢食難安,唯恐哪日便被舉家脫去菜市口斬首示眾,而此刻呂松前來,自是成了他們心中的救命稻草,壹時間自是痛哭流涕,哀嚎連連,若不是琴無缺早將這牢房看守弄暈,只怕此時呂松也只能落荒而逃了。
然而面對這諸多親族哭喊,呂松卻是臉色冷漠,他目光壹掃,卻見著眾人之中,唯有自己那兩位哥哥目光躲閃,似乎是不願面對自己。
“大哥哥,四哥哥,好久不見。”
見呂松主動問起,大哥呂歲、四哥呂寒只得擡頭應聲:“妳……六弟,妳真是來救我們的?”
還不待呂松應答,另壹間屋子卻是傳來動靜。
“松兒,當真是妳?”
這聲音對呂松而言自是再熟悉不過,呂海闊雖是待他不好,但終究是親生父親,幼時勤學苦讀,爭氣出頭,為的不就是讓這位心中“慈父”多看壹眼?
但經歷了十年前“訣裂”壹事,此番相見,心中隔閡又哪裏能輕易消除。
“是我。”呂松淡淡回應,只壹句便讓牢中眾親族的歡呼戛然而止,呂松身位庶子老麽,親娘早逝,自小便和親姐相依為命,而呂家這壹眾嫡親兄姐自是瞧不上他們這壹房庶出,平日就多有奚落、欺負,在那次“決裂”之事裏,甚至冷嘲熱諷、推波助瀾,於呂松而言早已是全無親恩之情。
如此關系,他又怎可能相救?更何況,他壹介早年掃地出門的庶子,如今又有何能力相救?
“妳……妳是如何進來的?”呂海闊正要疾步靠攏,可腰身才動便扯著傷口,立時疼得嘶叫起來,呂松見狀於心不忍,也便朝著呂海闊走進幾步,可壹想起當日“決裂”之言,呂松便又向後退了壹步,語聲冷漠道:“呂大人還是關心些自己的案情更要緊吧。”
呂海闊聞言壹愕,臉上壹時間神色有些復雜。
然而呂松繼續言道:“我此行前來,是受高人指派,撤查有關摩尼教壹事,我對呂家知之甚深,知道妳幹不出勾結魔教的事情,這便來問個究竟。”
“高人?”呂海闊不禁有些疑惑,忽的想起什麽,伸頭朝著牢外看了幾眼,卻是根本未能發覺看守蹤跡,這才相信幾分,可他剛想開口,卻突然噎住,他苦讀聖賢,尊崇父子尊卑,先前還能因心中惦念流露出幾分真情,可如今要他向呂松匯報案情,那豈不是子審父亂了綱常。
“我為官壹任,自覺問心無愧,天子聖明,定會早日還我呂家清白。”
“好壹句問心無愧!”呂松卻是絲毫不留情面,言語間多少帶著譏諷:“事關魔教,天子震怒,令呂家滿門下獄,妳若執迷不悟,妳這些年所守護的呂家清譽、族人前程便都成了最大的笑話,試問九泉之下,妳還能問心無愧嗎?”
呂海闊被他這壹聲質問,本就蒼白的臉色此刻更是面如枯槁,身形佝僂,目光渙散,嘴角壹遍遍的低聲叱罵:“逆子……逆子……”
“父親……”見呂海闊猶自執迷,長子呂歲卻是呼喊起來:“父親,既有壹線希望,父親莫要為了壹時意氣而置我們……我們……”言辭之間已是泣不成聲。
“罷了,”半晌之後,呂海闊長嘆壹聲,擡眼朝呂松望去,言語落寞:“妳想問些什麽?”
***  ***  ***
約莫半個時辰,呂松探問了近半月以來呂家的人際往來。
上到呂海闊同僚宴飲,下到呂家老小走街串戶,除了未赴齊王那次宴請被齊王當眾罵了兩句外,便再沒有了可疑之處。
“那齊王平日宴飲,我向來也是不去的,我聽說那日齊王也不過是吃醉了酒多言了兩句,他平日裏眼高於頂,又哪裏會將我這禮部小官放在眼裏。”
呂松緩緩搖頭:“國儲之事幹系體大,平日不動妳,或許是不想打破平衡,而如今局勢愈發緊張,妳既要保持中立,他也可拿妳開刀,以此震懾旁人。”
呂海闊默默不語,良久之後才發出壹聲嘆息:“若真是齊王要害我,我呂家,恐怕在劫難逃了。”說著又朝著呂松望來,憔悴的臉色裏多少現出壹絲溫情:“若是事不可違,妳便早些離開這裏,莫要受了牽連。”
呂松嘴角略微抽動,終是不再出言譏諷,轉身便道:“妳們好生活著,我定然想辦法救妳等出來。”言罷便要朝著牢外走去,可才行壹步,呂海闊卻是突然喚了壹聲:“松兒,妳……妳也去看看妳娘妳姐她們吧。”
“她不是我娘。”
***  ***  ***
三更早過,但寧王府中此刻卻燈火通明,府中侍衛、家仆紛紛手持火把在各大院子裏穿梭尋找,俱都是壹副惶恐模樣。
“廢物!”
寧王書房之中,寧王猛地壹掀,直將桌上的茶盞揮掃在地,直嚇得壹眾跪在地上的家仆渾身顫抖:“偌大的寧王府,守備、家仆近千人,便這樣讓壹個女人活生生的丟了,莫非她是廟裏鉆出的神仙不成?”
原來早在廣雲樓裏,寧王便已瞧出了琴無缺的女子身份,此番回府,便立即派人送了迷湯過去,為以防萬壹,甚至還抽調了壹路侍衛過去把手,可沒想到很快便有侍衛來報,這女人,竟是在屋子裏憑空消失了!
“找,再去找!”寧王厲聲咆哮,此時所顯露的氣質已與廣雲樓裏的謙和有禮判若兩人。
“稟王爺,丁四求見。”
寧王聞言這才收起了怒容,轉身就著茶座坐下,朝著身邊丫鬟掃了壹眼,丫鬟識趣退出書房,而早在書房外恭候的壹位黑衣人則緩緩起身,朝著書房走進。
“丁四拜見王爺。”
寧王緩緩點頭,可語聲依舊冷漠:“查得如何?”
“果然不出王爺所料。”
“哦?”
“呂海闊壹家早年有壹對庶出姐弟,因得罪了麓王家的小霸王,姐姐被人收房納妾,弟弟被趕出家門,從此再無來往。”丁四說到此處,不由得朝寧王看了壹眼,見他面色稍有好轉,這才繼續道:“據呂家下人透露,這位庶子,單名壹個松字。”
“呂松?秦松!”寧王稍稍咀嚼,眼裏精光壹閃,嘴角莫名翹起,露出壹道詭異笑容:“丁四,呂家的案子如何了?”
“回王爺,今日晚間大理寺的批文已經到了刑部,據說是十日後呂氏滿門問斬!”
“哼,”寧王又是壹聲冷哼,隨即便拿起紙筆迅速寫下壹張便箋:“妳去跑壹趟大理寺。”
丁四接過便箋,低頭壹看,卻見著上書壹行小字:呂家私通摩尼罪大惡極,我意改判為三日後行刑,以正國法,至於女子,充入教坊司以遵教化便可。
***  ***  ***
東平麓王府。
世子蕭瑯與嶽家家主的婚事倒也並未太過聲張,賑災之事雖已近尾聲,但兩家也不宜太過聲張,便只邀了各自親族於麓王府宴飲,二人拜過了麓王,大禮也便成了。
蕭嶽二人早在平山小縣時便已有了夫妻之實,此番大婚倒也並未太過憊懶,才不過壹日,蕭瑯便被邀入書房,聽著季星奎講述近日朝中要聞。
“此番賑災朝中壹片叫好,也算解了天子的壹大心病,可聽說前不久公主與天子大鬧了壹場,惹得天子重病,倒是讓齊、寧二王借題發揮,各自籠絡了不少勢力。”
“如今燕京局勢復雜,好在我麓王府遠在東平,要不然還真兇險萬分。”
“據說前不久,禮部員外郎呂海闊家中發現了壹批摩尼教黑石,天子便以妄論國儲的由頭判他全家入獄。”
“呂海闊?”蕭瑯似乎是想起了什麽:“可是二弟家那位的……”
季星奎緩緩點頭:“正是。”
“那我麓王府?”
“世子放心,玠哥兒那位早年便與呂家斷了關系,這些年也從未往來,呂海闊入獄之後也未曾對人提起此事,斷不會有所牽連。”
“哎,想不到他那年做的荒唐事,到頭來還是救了人家壹命,”蕭瑯想到此節不禁微微搖頭:“那位傾墨小姐我見過壹次,無論氣質還是才學都是上乘,雖是庶女,但也是不該淪為妾室的……”
季星奎微微壹笑,卻是不做言語,他深知蕭瑯脾性,雖是風流年少,但卻用情專壹,自有了如今的世子妃後,對旁的女子最多不過是欣賞、贊譽而已。
“對了,她還有個弟弟,叫……”蕭瑯正自回憶,可壹瞬間似乎是想到了什麽,臉色突然變得極為復雜。
“是他,原來如此,原來如此!”突然,蕭瑯猛地站起身來,朝著書房外的小廝喚道:“快,備馬,叫上徐東山隨我壹道上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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